舞台上的音樂沒停,周遭的尖叫聲也不絕于耳,但即使環境如此嘈雜,這邊卡座裡卻依然像是被凍住似的。
方雅甯的手指抓在明遠深風衣側邊的縫線上。
明遠深大概是才到不久,衣服上還留着些夜間的寒氣,和她滾燙的皮膚相貼,讓方雅甯慌亂的神經不免安定幾分。
他的手還貼在她的後腰上,雖隻是虛虛地撐着,沒有一絲逾矩,但掌心幹燥溫熱,隔着單薄的衣衫,活像是蓋上一團火。
她本能地想躲,可不等行動,身側的明遠深就壓着嗓子,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别動,”
“看着他們。”
挺快的兩聲,方雅甯還沒來得及反應,視線便先一步擡了起來。
這一看她才發現,方才卡座裡那些或坐或倒,或戲谑或調笑,又或是冷眼旁觀的,這會兒已經全都站起身,看過來的眼神無一不是尴尬緊張,
甚至畏懼。
雖然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不是沖自己,但親眼見到此情此景,方雅甯還是本能地覺得暢快,
她想,自己骨子裡,應該是有點熱衷于狐假虎威的劣根性的。
“小叔。”
到底是自己的場子,饒是現在面色已經一片灰白,明斯淮還是率先開口。
明遠深連眼皮都沒動一下,輕描淡寫道:
“老爺子允許你出門了?”
這話實在紮心,明斯淮半垂着腦袋,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猛地攥拳,很不滿的樣子,但又不敢不答話,含糊着聲音嗯了聲。
“那就好,”
明遠深點點頭:“你現在也是成年人了,很多東西,做之前說之前都要再三思慮。”
他說着,視線往周圍很清淡地掃了下:“各位也一樣。”
這一桌都是些和明斯淮年齡相仿的二世祖,本身也沒什麼本事,靠着戶頭裡信托存款吃喝玩樂,哪裡敢和明遠深這樣真正手握實權的叫闆,忙不疊點頭稱是,連帶着看向方雅甯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歉意。
且不論是出自真心還是僞裝,到底是對剛才說的那些話有些後悔。
方雅甯也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明遠深叫自己擡頭的意思,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總歸沒有方才那麼悶得慌,呼吸也跟着輕緩下來。
明斯淮站在原地,心裡也不由得打起鼓來。
他心裡清楚,雖說都姓明,但他和明遠深之間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即使剛才喝多了酒,他也不敢對明遠深評價半個字,隻敢逮着方雅甯逞口舌之快,但看現在這情況...
他掀起眼皮飛快地往前看了眼。
明遠深和方雅甯貼着站在一邊,從這個角度看不見明遠深的手,但大體也能猜到,肯定是攬在方雅甯的腰後,而方雅甯,也是依賴感十足地牽扯着明遠深的衣服。
親密的,和諧的。
仿佛天生就該在一起的。
明斯淮隻覺得心裡那點兒火氣又冒了上來,
他是不喜歡方雅甯,但若是她被别的男人當着自己的面攬着,就是另一回事,說到底,還是因為那點兒搬不上台面的自尊。
更何況這男人還是自己的小叔,
是自己從小就怕,從小就知道不如他的小叔。
隻是這些話在他嗓子裡過了三輪,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他實在是沒有膽子和明遠深發火。
明斯淮垂着頭,極力壓着聲音:
“知道了,小叔,以後我會注意的。”
隻是他這話落地許久,也沒聽見明遠深回應半句,沒轍,明斯淮隻好強撐着擡起臉,和二人對視。
明遠深像就是在等他似的,唇角微勾,聲音雖懶散,但其間卻是不容置疑的氣勢:
“說起來,雅甯現在也是你的長輩。”
這話裡的意思也很明顯。
明斯淮面色陡變,下颌線緊了松松了緊,然而千般情緒最終還是在明遠深的視線裡敗下陣來,咬着牙:
“是,”
“小...小嬸。”
明遠深得了自己想要的話,從胸膛裡悶出一聲輕笑,沒再理會旁的,拉住方雅甯的手便轉身往外走。
他的掌心已經熱起來,寬厚的手掌能将她的手全部攥住,方雅甯一時竟分不清,到底是臉更燙,還是手心更燙。
她步伐慌亂地跟在明遠深身後,一直等酒吧大門出現在眼前才像是終于回過神來,猛地往回扯了下胳膊。
明遠深被她拉得在原地滞了下,轉頭回來看她。
方雅甯迎着他的視線,隻覺得腦海一片漿糊:
“我...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明遠深看她,眉間似是很輕地蹙了下,嘴唇微微分開剛要說話,方雅甯就又開口:
“我...我得去和她打聲招呼。”
恰好頭頂有射燈滑過,奪目的光在方雅甯瞳底閃了下,她沒看見明遠深面上的神情,隻感覺對方放開了自己的手,沉聲道:
“那我在外面等你。”
挺簡單的一句話,可方雅甯的心髒卻咚咚地跳了兩下。
她抖了下,不再去看明遠深的臉,腳步略顯慌亂地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