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室内的安甯,奶嬷嬷眼疾手快将大皇子抱起來,放在肩頭拍着背哄,臉上帶着焦急,竟一時忘了先檢查一下大皇子有什麼不适,或給大皇子喂奶。
隻唯恐吵醒了軟榻上睡着的皇上。
沈青聽到哭聲目露擔憂,她亦發覺了奶嬷嬷為什麼這般。
現在距離她離開軟榻已經過去了一刻鐘,雖然時間短,被吵醒了确實不好,但不如此時醒來回乾清宮繼續睡。
以免皇上在軟榻上落個腰酸背痛,她們在這裡等的膽戰心驚,大皇子也少個奶嬷嬷伺候。
于是她出聲先穩住嬷嬷道:“不要急,你的職責是照顧好大皇子,其他不必管。先檢查一下大皇子尿了沒,他許是餓了,等哭得沒那麼急再喂奶。”
奶嬷嬷連道了兩個好,勉強鎮定下來。
她的經驗比沈青豐富,慌張也是因為懾于皇上的威嚴,今天皇上來看大皇子時,滿臉嚴肅,甚至擰着眉,讓人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又指了她留下來照顧大皇子,其餘人出去,她作為奶嬷嬷壓力就更大了。
皇上剛睡沒多大會兒就被吵醒,即便是因為大皇子的啼哭,可追究下來,亦是奶嬷嬷的失職。
現在沈青出聲,她一下子就想起方才沈青進簾裡和帝王呆了好一會兒,主要是她剛剛也在心裡默默琢磨這件事。
做奴才的也分被主子看在眼裡和壓根無視的,前者主子甚至記得名字,犯了錯還會特意寬恕,後者即便被牽連,連喊冤為自己辯駁都沒機會。
沈青就是前者,皇上信賴,皇後親厚,将最要緊的大皇子都交給了她,且還不用忙前忙後,隻用在旁邊盯着别人幹活就行,一般能到這種地位的宮人,無不是在宮中幾十年,從小宮女熬成了姑姑,又從姑姑熬成了嬷嬷,才得一份清閑體面的活計。
有沈青擋在前面,想必皇上即便生氣,責罰也不會過重……
奶嬷嬷心神都在思考這事,手上還麻利地收拾好大皇子身上的髒污,給大皇子換了件幹淨的衣裳,抱在懷裡喂奶,背過身,身體往沈青的方向靠了靠。
似是這樣,才能感到心安。
即便她比沈青大了好幾歲,清白人家,精挑細選作為奶娘入宮又如何,在宮裡生存可真不看這個。
見大皇子哄住了,沈青也放心了,方才大皇子哭的整張臉通紅,瞧着很可憐,任何人都免不了心神牽挂,更何況是看着大皇子從小小一團長成稍大一團的她。
大皇子喝着奶沒聲了,簾子裡才傳來聲音:“把錢繼叫進來,伺候朕梳洗。”
聲音四平八穩,似是沒什麼起床氣。
沈青擡高聲音稱是,然後出去找錢繼。
怪不得她回來時沒瞧見錢繼等人,原來他們在茶室裡邊喝熱茶邊候着,茶室不在她回來的方向,即便将茶室灰撲撲的厚門簾折起來,方便聽傳喚,也不在她的視野範圍。
乾清宮的宮人進去服侍皇上梳洗,沈青也另叫了一個奶嬷嬷進去伺候大皇子。
嬰孩費人,一個奶嬷嬷肯定招架不住,紀宸圖清淨将人趕出去,難道寄希望于她沈青細心伺候大皇子嗎?
繞了她吧,四個奶嬷嬷呢,不差她一個,她也就起個盯梢和吩咐的作用。
進去服侍的人一多,沈青本着這麼多人注意不到她的原則,默默劃水。
好在,直到皇上離開,他都沒再提起沈青,在乾清宮奴才們的簇擁下從大皇子處離開,沈青送到門檻時便站定,不過一會兒就扭頭回了大皇子身邊。
這時,吃飽喝足的大皇子已經不哭不鬧,反而用那雙靈動的眼睛到處去看。
這麼乖的小家夥,皇上走時居然沒抱一抱。
驚訝之餘,沈青拿起旁邊的玩具開始逗大皇子,逗得他哈哈直樂,聲音如銀鈴般悅耳。
奶嬷嬷亦是道:“大皇子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十足康健的,怪不得皇後娘娘每每見到大皇子都要賞賜大皇子身邊伺候的人。”
坤甯宮中最得意的宮人便是大皇子身邊照顧的,無論是去小廚房還是哪兒,都會緊着她們來。
好在,她們也不負皇後所托,将大皇子養的白白胖胖,三個月了,中間一次病也沒生。
奶嬷嬷見大皇子不睡,便圍繞着這個話題開始說。
沈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們聊,心想,皇後緊張大皇子,擅長兒科的太醫每日都來為大皇子請脈,大皇子就是想生病也沒機會啊,況且這裡任意一個奶嬷嬷都是那樣的經驗豐富,大皇子皺一下眉,她們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再出宮,怎麼着也是權貴家裡的座上賓。
宮裡的人都這樣,即便是自己的功勞,也愛往主子身上扯,力證是主子優秀。
這時,厚門簾被掀開,錢繼露出半個身子,恭恭敬敬喊人道:“沈青姑娘。”
沈青扭頭,見是錢繼,而錢繼又沒進來的意思,便放下手中的東西,道了聲這就來,快步走出去。
錢繼扶着門簾,待到沈青出來,才放下。
“可是皇上落什麼東西了?”皇上走之後,軟榻那裡沈青還未來得及去瞧,便陪到大皇子身邊直到現在。
看錢繼來回的時間,估計剛到乾清宮就急忙折回來了。
錢繼笑眯眯道:“不是落,是忘了留東西給你了。”
說着,他将一個長木匣拿出來,木匣上是工匠雕出的山水畫,簡中有繁,煞是精緻,木頭用的也是金絲楠木,光是匣子,就值得收藏了。
如此富貴,也隻皇上能拿出手了。
沈青本不欲收,她和皇上又沒什麼,又不是給大皇子的,她留下算怎麼回事。
但腦中靈光一現,串珠,她想到了串珠!
皇上沒将串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