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仁道:“那妖怪本無名無形,千年之前,由世間所有惡念彙聚而生,後經修煉,化為人形,專門放大每個人心中的嫉妒、仇恨,尋找惡意強烈者,教唆其接受委托,為他們誅殺所謂的‘仇人’。”
“肯定有代價。”徐溪山道。
“是的,代價就是那些與妖怪達成合作的人的命。”
“最開始,那些人都會以為是普通的皮膚之症,但如果被殺的人死亡,那麼委托人也将病情惡化,最快能在發病的第二天便死亡。就算被殺的人沒有死,那麼委托人心中的惡念越大,病情惡化的程度也會越快,而且無藥可醫,最終都是難逃一死。”
徐溪山道:“之前有一老婦有此症狀,但直到一月以後才開始生出黑瘡,用藥可延緩發病;昨日有一人,直接由□□快速地化為了膿水,這也是與心中的惡念程度有關?”
祝仁點點頭:“據在下所知,那位老婦隻是嫉妒鄰居家的收成不錯,但并無害人之心,同時她也并未與妖怪達成交易,所以,她暫時未死;而那位木匠,則是在委托了妖怪過後,親在殺了人,所以罪孽最為深重,也死得最為......慘烈。”
話音一落,屋内一片沉默。徐溪山歎着氣,道:“但是昨晚,他又為什麼會找到我們?我們沒人跟他達成交易啊?你要說内心陰暗的方面,那每個人都有,不過應該沒強大到要那妖怪主動找上門來的程度吧。”
祝仁道:“徐公子,你還記得那黑瘡病,本是無藥可醫的吧?”
“記得。”
“那妖怪,本是千年之前便被封印在了鎮妖塔之下,然而一年前,卻不知何人将他放生了出來。”
“他在滄州為非作歹,所過之處生靈塗炭,黑瘡病肆虐,然而有兩位雲遊醫者,卻硬生生研制出了一種藥物,能極大程度上延緩黑瘡病的爆發。徐公子,你方才說,你們也用藥物拖延了許多人的病症是吧?”
徐溪山突然有些緊張起來,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在他心中蹦跳:“是,所以那兩人是誰?”
“徐道,盧清。”祝仁道,“徐公子你和現在躺在那邊的小公子的父親。”
前半段是徐溪山冥冥之中已經感應到的答案,但後半段卻是把他炸了個驚雷:“我爸?!”原主那個已經安葬了的爹?
“是我和徐大哥的爹?!”盧杏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此時也撐起半個身子驚呼道,但他實在是有些虛弱,沒過一會兒又安生躺了回去。
“是。”祝仁點點頭,“徐公子想必也能感受到,那妖怪性格極為嚣張乖戾,他無法容忍有人能破解術法,因此,一年之前他被我打傷,從手下逃脫之後,一直在暗中修養,找尋徐道與盧清二人,以尋機會報仇雪恨。”
“所以這是來尋仇的?!”
“所言不錯。大概幾月前它來到建康,一直暗中蟄伏,并且不停地汲取力量,但所幸,他的實力經過多次打擊,也不在巅峰時期,否則今晨,我們無法那麼輕易地将它誅滅。”祝仁對徐溪山笑道,“徐公子,你捏碎了它的妖丹,真是幫了大忙了。”
徐溪山扣扣腦袋:“啊,不,我做的都是很容易的事,是沈明庭把那妖丹拍出來的,我才能捏碎,他的功勞比較大。”
随即,他又想了想,道:“那祝道長,這妖怪死了,黑瘡病也就消失了?”
祝仁點頭:“但鎖妖塔看守極其嚴格,為何它能跑出來,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他說到這裡,收了聲,像是回過神一樣,微微一笑,眼神在徐溪山與沈明庭二人之間流轉一圈,道:“徐公子,你能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
被接連誇贊了好幾句,徐溪山有點不好意思了:“哎呀哎呀,再誇不好意思了。總之,這妖怪死了,黑瘡病也就沒了,我們又能過一段時間安生日子了,是吧!”
他用手肘支了支沈明庭,想讓他也說幾句話。
但此時此刻,沈明庭卻安靜得有些不正常,好半天,他才回複了一句“嗯”。
徐溪山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以前的沈明庭雖然話少,但是不像現在這樣,特别、尤其、格外沉默,尤其是這段時日,基本上願意開口,别人問啥答啥了。
徐溪山湊到他面前,認真地問:“你哪裡不舒服?”
沈明庭的眼前突然冒出一張臉,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往後一退,向旁邊移開了視線,淡聲道:“沒有。”
徐溪山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道:“祝道長,為何他剛剛叫你許大夫?”
祝仁喝了口水:“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徐溪山坐正,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人嘛,行走江湖,總是要保護好自己,多來幾個身份。”祝仁幽幽道。
徐溪山聽他這個開頭,預感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正經。
果然,祝仁道:“許大夫這個遊醫身份,是我編的,純粹是好玩兒,又剛好碰上了卧病在床的沈公子,所以就那麼巧。”
徐溪山嘴角一跳一跳的,原來你還愛換馬甲?
“但是對于修煉之人來說,易容比改名更容易吧?畢竟就算換了名字但是不換臉的話,一旦認識的人多了,馬甲......哦不,假身份的效果也就沒有那麼好了吧?”
祝仁笑眯眯道:“徐公子,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徐溪山沒想到看起來十分正經溫潤如玉的祝仁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最後隻能幹巴巴擠出兩個字:“好看。”
“這就對了。我實在舍不得我的本相,所以不換。”祝仁喝了口水,輕描淡寫道。
徐溪山眉頭挂着幾根黑線,他簡直對如此自戀的人無語了。
恰在此時,盧杏走過來,對着坐在桌邊的幾人道:“我——诶!沈大哥!你怎麼了!”
徐溪山猛然回頭,發現剛剛還好好地坐在凳子上的沈明庭此刻面色慘白,雙眼緊閉,像失去重心一樣,脫力地向後直躺下去,眼見下一秒就要後腦勺着地,狠狠磕在地上。
徐溪山眼疾手快,接住了沈明庭,他使勁拍了拍沈明庭地臉:“喂!沈明庭!你怎麼了!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