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的臉上隻能模糊看清五官的位置,而根本看不清五官的具體模樣——如果那些東西還能被稱之為“人”的話——徐溪山悚然:“你認識的人?難道這些東西是人變的?”
啪!
一陣破空之聲席卷而來,徐溪山話音剛落,就感覺自己的面龐像是被什麼輕撫而過,一陣毛發飛散之後,他的視線終于清明起來,這才看清原來方才那聲音竟是那些人頭蛇身的怪物突然發動襲擊,用蛇尾打中了擋在他們面前的狐狸。
狐狸從喉嚨中發出陣陣危險的咕噜聲,下一秒便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和那些怪物扭做成一團。
此舉一出,整個洞内的場景頓時混亂起來,來自野獸的原始的嘶吼與肉/體相撞的擊打聲不絕于耳,衆人還未從驚愕的情緒中反應過來,公子裘對着所有人大吼道:“你們打不過這群東西!跑啊,傻站着幹嘛!”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表情再無方才的玩世不恭,很是嚴肅,教看得人也無端認真起來,喬骁似乎正要出手,但不知想到了什麼,還是将手放了下去,擡起了腿。她一動,剛剛還伫立在原地愣神的人群刹時跟着行動起來,山洞之内瞬間充斥着喧鬧嘈雜的腳步聲,徐溪山剛拔腿跑出去幾步,側頭一望,卻見沈明庭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折返回去,一把拉過沈明庭:“你還愣着幹什麼!”
沈明庭卻将他的手腕反手一握,道:“你還記得李昭嗎?”
“誰?”如此緊張的時刻,沈明庭還提出一個完全毫不相關的人,徐溪山又不解又着急。
盡管如此,這個名字在進入徐溪山耳朵之後,還是牽起一絲回憶,他腦海中隐隐約約浮現出了一個人影,随即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最開始在你家偷我血的那個年輕人?”
沈明庭道:“你還記得,是他。”
徐溪山又努力把沈明庭往前牽了幾步,道:“記得記得記得!你怎麼突然想起他,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提别人!”
“我不能走。”沈明庭聲音平靜。
“你說什麼?”徐溪山聲音提高八度,“你還要一個人在這力戰群雄?”
徐溪山剛一說完便噤了聲,剛才他也是受了驚吓又太過着急,這才忽略了沈明庭的反應。沈明庭不是在關鍵時刻犯軸的人,他此刻行為如此反常,必然是有什麼隐情。思及此處,一片混亂之中,徐溪山一邊拉他,一邊走到一個角落,道:“過來過來,站邊上,别在那裡當活靶子——說說,你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李昭。”
沈明庭配合地跟着徐溪山來到一處角落,這裡暫時還沒有被混戰波及到,他望着風暴中心的一處,道:“那兩個人我曾見過......是李昭的父母。”
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徐溪山心頭突然一陣毛骨悚然:“可是我記得......李昭自己都說他父母已經死了!”
“......他們這樣,也不算活着。”沈明庭的聲音有些幹澀。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徐溪山喃喃道:“他親口說他父母屍骨無存,大抵是沒看到自己的父母這副模樣......也好。”
風暴中心的那對身影,除了形體與腦袋之外,絲毫看不出任何的人類痕迹。此刻他們嘴唇微張,鮮紅的蛇信與獠牙交錯,渾身上下散發着危險的原始獸性,正癫狂地與狐狸鏖戰,沒有任何人能将他們此刻的模樣與曾經沈明庭口中對他們“樂善好施”的善良形象聯系起來。
盡管此事有多多疑點,但徐溪山隻能抓最關鍵的問:“你說你不能走,你是要把他們也帶走?”帶兩個已死之人走?
沈明庭點頭。
“你真是......” 徐溪山歎一口氣,這想法在他看來實在是瘋狂,可他卻莫名地......并不意外,或許因為說出這個想法的人,是沈明庭。
徐溪山頭腦風暴片刻,道:“那你要怎麼做?他們這樣子完全無法溝通,現在一片混戰,你又如何能近得了他們身!”
誰料沈明庭聽完這句話後微微轉過頭,道:“有辦法的......”
他欲言又止片刻,随後道:“你,同意我這麼做?”
徐溪山不知道為什麼沈明庭會在意自己同不同意,他無奈道:“這是你要做的事情,我的意見根本不重要吧,況且,我根本拉不走你啊。”
沈明庭卻微微搖頭,道:“很重要。”
說罷,他未等徐溪山回答,一把拔出映空,割破食指,以血畫符,旋即将符咒直直地抛擲向李昭的父母。
一陣血腥味灌滿鼻腔,刹那之間,那兩道身影定格在原地,眼神幽幽一轉,直直地朝二人盯來。被那毫無情感的僵死瞳孔一盯,徐溪山背後一陣發涼。
怪物一邊死死地盯着他們,一邊加速朝這裡蠕動而來,他們像是被活人的血完全吸引了,中途盡管被狐狸攔住,撕咬了數十口,卻也仍然不為所動,像是根本沒有任何痛覺。
就在沈明庭将映空插在地上,雙手結咒時,一陣清脆的聲音突然響徹耳際,與此同時,一個個飛镖不斷飛來,整齊快速地插成一排,形成一道屏障,攔住了那兩隻怪物的行動。
徐溪山轉頭一看,隻見喬骁左手撐傘懸于半空之中,大氅随風揚起,飛镖正源源不斷地從喬骁袖中飛出,很快便将那兩隻怪物圍成一圈,困在原地。
“你們兩個在等死嗎!”喬骁聲音極其激動,不知是不是徐溪山的錯覺,他似乎看到了她臉上閃過一絲恨鐵不成鋼的神情,話音一落,她便伸手,想将二人一把拉過。
“等......”徐溪山話還沒說完,就在他眨眼的這一秒,剛剛還向他們伸出手的喬骁已經瞬間墜落在地,不知是被什麼東西突然沖擊而下,雙腳被迫在地上極快地後撤好幾步,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鵝黃色的大氅從她身上脫落,從空中快速墜下,落在地面上時,激起一陣飛揚的塵土。
塵土散盡,原先被大氅擋住的洞口,赫然顯現出一個人影。
徐溪山被嗆了幾口氣,揉了揉眼睛,目光清明後,稍稍看清那來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