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愧疚感将他淹沒,
因為他隻是一個龜縮在皇宮的傀儡,一個毫無用處,卻享受着百姓們血水滋養的花瓶——
朝堂勢力複雜,攝政王一脈的貪臣張狂,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陳一的母親很早的時候就教過陳一,不要想着去弄清真相,老老實實地活在夢境裡便是最好的結果。
她讓陳一不要去聽,不要去看,更不要去争。
陳一都記着。
即便當上皇帝之後,他也一直乖乖聽着墨守塵的話,因為墨守塵一直都在很努力地治理國家,這些可是現在越來越多的打擊,讓他也不想再坐以待斃了。
茫然地看了一眼墨守塵,看着他再一次兩指并起輕輕敲了敲,陳一突然就感覺眼睛更加酸澀。
他不喜歡這種場合,他隻想和墨守塵待在一起——
......
忙着對峙的大臣哪裡顧得上陳一。
墨守塵見陳一眼淚下一刻就要掉出來了,他隻能放人出去,果真,陳一得到同意,下一刻就帶着壽慶跑了沒影。
傍晚的清月湖微風徐徐,陳一像是轉移注意力似的盯着湖心的小島一動不動。壽慶老早就感覺出陳一的情緒不對。
他倒是沒想到,小皇帝的心口這麼軟,僅僅隻是看兩眼就鬧成這樣。
為人理了理頭發,壽慶難得好心道:“陛下慈悲心懷,相信上天會看見的。”
不說還好,一說陳一直接淚崩,眼淚嘩嘩流下,他擦都來不及。
“這天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他們都很辛苦,對麼——”
陳一哭得破了音,壽慶也詫異不已,他給人擦着眼淚,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曾是墨守塵手下最快的一柄刀。
他做了太多次任務,也見過了太多現實。
他不是一把嗜血的刀,不是東廠那些吃人的冷血毒蛇,從始至終,他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所以墨守塵才好心将他送進了宮中,過上了一陣安穩的生活。
雖說宮中亦是明槍暗箭,但是比起江湖,那必然是仙境的存在。
倒是沒想到,“仙境”中,果真有着一位天性純良的“仙子”。
少年哭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過了良久,才平複下呼吸,靜靜地望着湖心。
壽慶站在皇帝的身後,興許是小皇帝落水後有了陰影,他離水邊很遠。
他隻能看着湖水映出淺淡的彎月。
倒影被風攪亂,壽慶也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出過宮麼?”
陳一輕聲問道。
壽慶點點頭,他知道小皇帝現在已經開始對外界好奇。
人的好奇是停不住的,隻會越來越大,他不知道小皇帝以後是否會能穩做皇位,獨當一面,但他确定,在不久,小皇帝會親眼看見他想看見的天下。
壽慶微微颔首,等待着陳一的下語。
“外面的百姓,都很辛苦對麼?”陳一重複了最開始的問題。
壽慶輕輕點了點頭。
他想看看,小皇帝以後究竟能不能改變些什麼。
陳一聽後,面色更難看了。他轉頭看向壽慶,繼續追問:“那他們認朕這個皇帝麼?”
說實話,他不希望百姓們認自己這個皇帝,這會讓他更加的愧疚。
“認的。”
壽慶點頭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權即神權。百姓們怎麼會不認陳一這個“上天指派”的皇帝?
即便嘴上有怨言,但是那思想深處的枷鎖不會輕易撼動。
陳一陷入了沉思。
他們認自己這個皇帝,自己就要為他們負責……但母妃說過的,他沒那個能耐——
“那他們認督主大人麼?”陳一再次問道。
壽慶是墨守塵的人,當然應該說認。可是他就是想看看,小皇帝究竟是不是一條真龍。
他搖頭否認。
看着陳一的面容蒼白無比,壽慶一時之間也分不清他究竟是裝的,還是在真的震驚。
他不相信一個真正的皇帝會在意一個掌控他的權臣,會在意一個人人看不起的閹人。
“那他們認攝政王麼?”陳一不死心的問道。
壽慶搖搖頭,輕聲道:
“他們隻認陛下。”
一瞬間,陳一差點被突如其來的重擔壓垮。他一直都知道這些,但是卻從來不敢正面應對。
他想要趕快見到墨守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