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塵懶得搭理他。
陳一逃跑容易回來難,回來的時候再通過馬車下倒夜壺的小孔鑽回去已然不可能,幾次嘗試不成,還被當成了刺客,還是墨守塵發話,陳一才能安全回來。
陳一見墨守塵不搭理他,便一個人安靜下來,悄悄地打量着墨守塵的表情,好不容易與人對上目光,又連忙移開,裝作不在意的模樣。
墨守塵實在是不想直面一個蠢貨。他起初還擔心他是偷拍出去與攝政王的人碰面,原來,是他自己多想了。
陳一的兜裡鼓鼓囊囊的,嘴角的黃色糖渣被透進來的光線映出耀眼的亮光。
不知為何,墨守塵突然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
趕到驿站時已近傍晚,陳一幾乎一進驿站就開始睡,直到翌日啟程,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墨守塵接到消息,慕容雲的人全部都埋伏在了山腳下一條狹窄的山路上,屆時刺殺,他們插翅難飛,隻能任由宰割。
這樣好的刺殺位置與人手安排,非常合理,可是墨守塵卻覺得慕容雲不可能如此愚蠢,選擇這樣一個容易被人想到的地方,畢竟就算沒有這份消息,墨守塵也會提前在險要之地布下人手防備。
小皇帝還在昏昏欲睡,被宮人們系好的龍冠也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墨守塵思慮過重,頭本就隐隐作痛,看着陳一,隻覺得頭更痛了。
馬車一個急轉彎,撲通一聲,再次發生了之前的場面:慣性使得陳一搖晃了兩下便向前倒去,好巧不巧倒在了墨守塵的腿上。
如此聲響,陳一非但沒醒,還睡得更香了。墨守塵擡手就是一巴掌,落下去沒聽見痛呼,自己的手還被人抓住枕在了腦袋下。
火毒無時無刻不在摧殘着墨守塵的身體,他閉眼專心克制火毒,不再關心腿上的陳一。
————
輾轉四日五夜,浩浩蕩蕩的隊伍才到達嶽山腳下,衆人打算在驿站休整一夜再準備上山。
隻是暗處那些人不給他們機會:還未來得及做休整,無數黑衣人便從内屋沖了出來,外面的禁衛軍一時間根本無法防備,驿站内一時間亂成一團。
小皇帝躲在墨守塵的身後,看着面前的刀光劍影,唯唯諾諾地顫抖着。
一劍向着二人刺來,陳一下意識地躲開,又想到墨守塵,拽着他的衣袖就想把人一同拽走,卻不想擡眼一看,近在咫尺的長劍突然彎曲,面前的刺客被銀針刺倒在地,吐血不止。
墨守塵的武功竟如此之高!
但是墨守塵的面色也更加蒼白,有那麼一瞬間陳一覺得墨守塵的眼睛都渙散了。
看來墨守塵也不一定能靠得住了…….
看着刺殺尚未結束,黑衣人仍舊占了上風,陳一近九尺的身子弓起來,拉着墨守塵就想逃跑。
“督主大人,我先帶你跑吧,不然等會兒咱們想跑就跑不了了!”
說罷,不管墨守塵答應與否,陳一就拉着墨守塵往西廂的小門跑。
陳一早就讓壽慶藏到了床下面,安排好了身邊人,他也得帶墨守塵逃命去了。
被人拉着走,虛弱的墨守塵一時有些恍惚。
陳一太過軟弱,以陳一現在的身手,這些黑衣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總是這樣輕易認輸,從來沒有想要抗争反抗的意思,也就隻會和自己發發牢騷。
可是為何心中,卻.......
火毒沖撞着墨守塵的他丹田,他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前的景象幾近模糊,不知道什麼原因,心髒也劇烈地跳動起來。
廠衛幫他們擋住了大多數攻擊,陳一拉着墨守塵小心撤退,遇到的刺客墨守塵也能勉強解決,直到走到西廂門口,都無比順利。
外面的禁衛軍和黑衣人也展開了鬥争,陳一無處可逃,便帶着他往假山山洞跑。隻是不湊巧,迎面而上就是一個黑衣刺客,墨守塵已經無力反擊,陳一隻能拉着墨守塵狼狽逃竄。
看着直擊心髒的利劍,陳一驚慌了神,下意識地避開。等到再睜開眼睛,陳一看着刺向他的長劍,忽然就覺得這劍的速度是如此之慢,他輕而易舉就躲過了第二次襲擊,腦海中的招式自動的浮現,待到反應過來,那黑衣人已被他一拳搗中咽喉,當場斃命。
陳一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拳頭,看着躺在地上不再動彈的屍體,這才驚慌地發現自己殺了人,驚恐瞬間讓陳一想要藏到墨守塵的懷抱裡。
隻是墨守塵此刻已經面色蒼白,冷汗直流,甚至要暈厥過去。陳一努力忍住想要驚呼的欲望,他不敢再胡鬧,連忙哆嗦着拉住墨守塵到假山後藏匿起來。
等到混亂平息,墨守塵已經意識模糊,陳一也吓地不輕,他緊緊地抱住墨守塵,顫抖着腿踉跄挪了出去。
“壽慶,朕在這裡!”陳一搖了搖胳膊,小聲喊道,他甚至都不敢尖叫。
殺人的後勁越來越大,隻要一想起剛剛的屍體,他腦仁兒就痛得厲害。
壽慶快步跑過來,身上還有濺上去的血。一同而來的還有劉長盈。陳一下意識地想要抱緊墨守塵。
隻是劉長盈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愛人,哪裡還顧得上小皇帝,他想要将墨守塵奪過來,卻根本搶不過來,陳一的力氣太大了,他不由得氣急敗壞道:“守塵現在需要我,你救得了他麼?放開!”
墨守塵被慕容雲刻意用毒粉勾起了好不容易壓住的火毒,這個時候催動内力很容易加速火毒蔓延,導緻爆體而亡,隻有他,才能暫時抑制住火毒。
陳一被這一吼下住,看着墨守塵的臉色,他松開了墨守塵的身體。
劉長盈吃力地抱起墨守塵向廂房跑去。臨走的一瞬,墨守塵不由得費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可憐兮兮的,紅着眼睛的陳一。
陳一……
随墨守塵而去的還有大批廠衛。
陳一站在原地,衆人先去遷就了墨守塵,才得空來看小皇帝。
小皇帝身邊孤零零的,隻有一個壽慶,還有幾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大概是驿站的官員吧……
————
劉長盈周身的味道,再加上他從師傅那兒特地求來的藥物,很快就将墨守塵的火毒壓制下,隻是短期内,墨守塵怕是不能再運行内力了。
隻是墨守塵暫時好了,陳一卻高燒不斷,跟随的宮人進進出出,太醫幾次紮針都沒能退下燒來,所有人都在為明日的祈福憂愁。
慕容雲正樂呵如此場景,甚至大逆不道說:皇帝非天選之子,不配登上嶽山山頂,為民祈福。
不過話沒說完,便被墨守塵執着皇帝賜下的金牌呵斥退下。
慕容雲這一招,不過就是想試探他們到底有多少實力,要是慕容雲真用了所有人手,這一次,說不定真的會成功。
墨守塵捏着明日需要皇帝宣讀的诏文,輕輕地扣着桌面。
火毒現在被慕容雲那無恥之徒刻意誘發,現在自己根本無法運行内力。抵禦刺客,對他來說是難上加難。
墨守塵身邊的人其實不少,對上慕容雲必定也是不相上下,隻是他不喜歡沒有把握的事情。
一聲輕哼打斷了墨守塵的沉思,轉頭看向榻上還在昏迷的陳一,他眉頭更皺。
兩個時辰過去,陳一的額頭還燙得很。
隻是殺了一個刺客,便如此模樣。最近刺客大概會不斷地騷擾着他們,那陳一豈不是要長病不起了,轉念想到陳一今日......
墨守塵不自覺又悄悄瞄了一眼。
————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