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斥着利益置換的圈層内,這個圈子連宿敵聯姻、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聯姻都屢見不鮮。
更何況他們相識多年,反而成了長輩眼中最穩定的籌碼。
朝夕相對的相處模式,最容易讓某些情愫在不知不覺間抽枝發芽。
等意識到時,早已盤根錯節,再難厘清。
官清晚沒再回複消息,低頭對身側人說了句“去洗手間”,起身離開。
蕭司彥什麼時候離開包廂的,她全然沒有察覺。
小腹隐隐墜痛提醒着生理期臨近,推開隔間門時,官清晚被空氣中浮動的薄荷煙味嗆得喉頭發緊。
男洗手間門口斜倚着道身影,白色球鞋正對着她的方向。
整個人松松垮垮地倚靠在牆上,像是沒有骨頭似的。
白襯衫領口解開兩顆,他夾煙的手指垂在身側,煙灰積了長長一截,猩紅光點在昏暗小方地忽明忽滅,煙霧纏上他淩厲的下颌線。
聽到動靜也沒動,直到她走到光影交界處才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簾,黑眸意味不明地審視她。
她沒理會他的目光,徑直走向洗手台。
雲淇澳的洗手間裝潢奢華,洗手台上各種瓶瓶罐罐整齊排列。
官清晚擰開水龍頭,涼水嘩嘩淌過手指。
她甩了甩手背水珠,左手食指上那道橫着的結痂還泛着暗紅色。
是她昨天在超市給蕭司彥挑抽紙時被貨架鐵皮剌的,這會兒結痂發硬,摸上去像條凸起的絲線。
擡眸間,清澈的瞳仁在玻璃鏡中和倚靠在牆上的蕭司彥雙眸撞個正着。
男生隽秀的臉龐沒有一絲表情,眉骨上那道淺淺的疤痕在玻璃鏡中映射得格外清晰。
上次在超市她就注意到了,疤痕走勢淩厲,估計是陳年舊傷,八成跟人打架留下的。
他這副模樣,活脫脫照着“危險分子”長的。
偏生生了雙半眯着眼皮看人的桃花眸,看狗都帶着幾分譏诮。
她偏頭錯開目光,啪地關上水閥,扯了張紙巾慢條斯理擦着指縫。
鏡面反射的陰影中,蕭司彥離開倚靠的牆面直起脊背,他掐滅指間的煙頭扔進廢紙簍。
官清晚将濕漉漉的紙團抛進垃圾桶,擡眼正對上鏡面裡壓過來的輪廓。
薄荷煙的味道漫過她發梢,她抵着洗手台沒動,呼出一口氣開口:
“學長要洗手嗎?”
“……”
她當真看不出他在刻意圍堵?
蕭司彥沒有立即接話,隻是眼皮半耷拉着,唇邊要笑不笑地勾着。
他的目光死死絞住鏡中的人影,活像發現了什麼新鮮玩具。
等得人後背發毛了,才拖着腔調開口:“學妹覺得我是來洗手的?”
帶着體溫的懶痞氣音擦過官清晚發頂,鴉睫忽閃的幅度比平常慢了半拍。
“……”
她當然不覺得他是來洗手的。
官清晚指節抵住沁着水珠的洗手台,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接怼上鏡面:
“那學長來這兒是幹什麼的?”
喉結微滾出一聲哼笑,蕭司彥修長手指攀上洗手台的邊緣時,整個人傾壓過來。
驟然縮短的距離将人徹底鎖進洗手台石的涼意與他的滾燙體溫之間。
官清晚隻覺感覺灼熱呼吸斷斷續續撲在耳際,混雜着薄荷爆珠的煙草氣息也絲絲縷縷纏繞上來。
蕭司彥垂眼睨着被困住的人,突然擡手卡住她的下颌骨。
他的聲線壓得極低,卻又透着狠戾:
“不是還我人情嗎?請我吃飯帶烏泱泱一群人,當我午夜場助興節目?”
說好單獨請他吃飯的,最後卻叫來了一群人。
“……”
就知道他會拿這個說事兒。
官清晚睫毛輕顫着,無辜地用眼尾捕捉他眼底的陰翳:
“學長,你知道學校論壇上有個關于你的帖子吧。”
指節在瓷白肌膚上碾出紅痕,他突然松開捏住她下巴的手,反而側頭下壓,沖着鏡中人影挑了挑眉,應得吊兒郎當,“嗯,怎麼?”
耳垂突然被灼熱氣息燙得一抖,官清晚本能偏頭躲閃,卻被蕭司彥橫在身側的手臂攔住去路。
目光掠過鏡中兩人交疊的身影,她抿了抿唇:“上面傳學長反感清冷型和溫柔型的女生,是真的吧?”
蕭司彥突然歪頭,他屈指不輕不重戳了戳她後頸,應得飄飄然,“嗯,怎麼?”
“也合我意。”
她的意圖已經足夠清晰。
他反感清冷型和溫柔型的女生,偏偏她兩種都沾邊。
所以保持距離對誰都好,他不必勉強應付,她也樂得清淨。
“……”
她話音未落就察覺耳後氣息驟冷,身後人分明彎着唇角,眉眼卻凝着幾分混不吝的涼薄。
官清晚剛要側身從他臂彎下方鑽出去時,一道陰恻恻的聲線從頭頂壓下來,“所以呢?”
“……”
這人非要她把話說得直白?
官清晚轉身直面他,漆黑瞳仁中倒映着淨白臉龐,平靜中透着拒人千裡的冷。
她壓下心底波動,聲音保持着禮貌的疏離感:“學長明白我的意思。”
“……”
他怎麼可能不明白。
呼吸間,交融的熱氣洇迸進鼻息,蕭司彥含混壞笑一聲,手指卷起她一縷長發在指間纏繞,尾音黏着惡劣的玩味:
“我說我不明白呢?”
發絲牽扯傳來神經性的刺痛,官清晚偏頭躲開他近乎狎昵的觸碰。
她保持着安全距離開口,聲線聽不出情緒起伏:“學長,我們這樣不合适。”
她一直對身體的接觸有着本能的排斥,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她幾乎不習慣任何人的觸碰。
對于司書她們,也隻能偶爾挽住手臂。
至于上官景堯沒次試圖揉她頭發時,幾乎下意識躲開。
而眼前這個人,從初遇起就不斷打破她的安全區。
被觸碰的耳垂,被撩起的發絲,被輕戳的後頸,她積攢的忍耐快到臨界點。
蕭司彥的手懸停在半空,眼底笑意未達深處,“怎麼,是怕你男朋友知道了,和你分手啊。”
“……”
他既然誤認為她有男朋友,還這樣肆無忌憚地靠近她,簡直是踩着道德紅線跳踢踏舞。
她冷冷掃他一眼,清泠泠的語氣帶着警告:“學長,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她不想因為這種事鬧得不愉快。
話音墜地,她俯身在他臂彎下溜走,但她剛邁出一步,手腕突然被溫熱掌心禁锢。
蕭司彥突然俯身貼近,鼻尖幾乎撞上她的,煙草味混着體溫蒸騰出危險的荷爾蒙,“誰說沒有關系?”
“……”
有什麼關系?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
官清晚垂下眼簾盯着腕間桎梏,眉眼沾上不耐,冷聲開口:“學長,請你放開。”
蕭司彥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五指反而收得更緊,灼熱體溫透過薄薄肌膚滲進來,蒸出潮膩的汗意。
她忍無可忍,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學長,蕭家的教養就是這麼教你尊重女生的嗎?我記得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事都和學長沒關系,現在不會有,以後更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