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她下樓時無意間聽見沈聽岚在打電話,對方正在讨論她和蕭家聯姻的具體安排。
就算她不同意,至少也該提前知會她一聲吧。
可惜沒有。
蕭司彥漂亮的桃花眸瞬間浮起危險的暗光,骨節分明的手掌猛然扣住她纖細腰肢,喉結壓抑的滾動幾番,“有本事再喊一遍那兩個字?”
官清晚指尖纏繞着領帶慢慢收緊,低軟聲色一頓一字肆射:
“小叔别喜歡我,好好和季傾婉在一起。”
她聽出來他聲音裡的咬牙切齒的滋味了,卻仍仰頭迎上他翻湧着戾氣的目光。
今夜兩樁婚約同時落地,他們本該恪守各自聯姻對象的界限。
蕭司彥随意擡起的指腹擦過她的唇,呼吸呼出的熱氣洇迸進兩人鼻息:
“寶寶,你知道嗎?我們現在這個姿勢像在接吻。”
燈光落在官清晚睫毛上,她指尖微微收緊,冷意從音節流洩出:
“蕭司彥,你今天晚上想幹什麼?我不允許你胡來。”
望進他意味不明的眼睛裡,她心髒直線下沉。
他混起來有多瘋她再清楚不過,現在指不定又憋着更出格的事。
宴廳内不少人的視線若有若無飄向兩人身影。
兩位都生着無可挑剔的骨相,并肩而立時竟顯出驚心動魄的般配感。
“寶寶,别誤會,我和季傾婉隻是朋友關系。”蕭司彥故意用绯唇蹭着她耳根,低啞的壞笑着說,“而我隻想把你拴在身邊,好讓你多讨厭幾分。”
灼熱氣流一寸寸襲來,官清晚胸口倏忽發緊,她強壓情緒,故作沉靜的罵一句:
“蕭司彥,你混蛋。”
垂落長發間的雪白後頸卻可恥的羞紅了。
兩樁婚事說拆散就拆散。
“嗯,混蛋我認,你人我也要。”蕭司彥搭在她腰間的手掌移向肩頭,半攬着人往上官君衡與沈聽岚所在處邁步。
官清晚終于聽懂蕭司彥的意圖,她第一次意識到這人能混蛋到這種程度。
簡直把“無恥”兩個字焊在他臉上。
“蕭司彥,你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嗎?”她試圖勸醒他,聲音裡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焦急。
沈聽岚對他的厭惡程度她再清楚不過。
要是他倆真在一起,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煩,注定也不會有好結果。
“寶寶好好配合我。”蕭司彥彎起唇角,語氣淡定從容。
官清晚剛踏入宴會廳,上官君衡與沈聽岚就注意到女兒的身影。
但她正被幾戶人家圍在中間,暫時無法脫身。
此刻站在上官夫婦身側的僅有蕭家現任掌權人蕭景深及其夫人司南希。
當兩抹窈窕身影終于突破人群時,四人同時怔在原地。
女孩纖細的肩頭正搭着蕭家太子爺骨節分明的手。
沈聽岚望着女兒被蕭家混小子半摟着肩朝他們走來,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勉強維持着面上的得體微笑,眼底卻結着層寒霜。
蕭景深與司南希同樣難掩詫異,對這個意想不到的組合明顯感到困惑。
兩人借着整理袖口的動作交換眼神,在對方眸底捕捉到如出一轍的驚疑。
當初蕭司彥那句“她将會是你未來兒媳婦”的渾話,司南希全當是兒子故意拿話激她,畢竟這小子從青春期就熱衷于看她被噎住的樣子。
此刻并肩走來的兩人卻徹底打破這個認知。
蕭司彥帶着官清晚停在半米開外,感受到長輩們灼熱的視線,官清晚維持着得體的笑容欠身:“父親母親,伯父伯母好。”
今晚的聯姻唯一破局方法就是硬碰硬,既然蕭司彥非要橫插一腳,倒不如順勢聯手攪黃婚事。
這個念頭在官清晚心底轉了半圈,面上依舊端着挑不出錯的溫婉模樣。
“父親母親,伯父伯母好。”蕭司彥有樣學樣跟着颔首。
他今日特意選得低領西裝,剪裁淩厲的線條襯得整個人愈發冷峻,倒顯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恭敬。
四位長輩各懷心事,彼此交換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大變化。
“晚晚,你們兩個這是?”司南希很親昵的握住她的手,莞爾笑道。
官清晚不着痕迹抽回手,輕巧帶過話題:“伯母我們去那邊看看。”
她率先朝擺滿法式甜品的銀質餐台走去,司南希與沈聽岚對視一眼,隻得跟上。
水晶吊燈下隻剩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蕭景深用警示的目光掃過蕭司彥,轉頭對上官君衡開口:
“原來千金和小兒是男女朋友關系。”
“我今天也是剛剛知道晚晚和小彥是男女朋友關系。”上官君衡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蕭司彥,心底泛起隐憂。
他對蕭司彥知之甚少,相較之下更欣賞蕭辭的溫潤持重,如果将女兒托付給穩重的他自然更安心。
眼前的蕭司彥骨相很有攻擊性,雖與女兒并肩而立頗為登對,卻讓他想起鋒芒畢露的刀鋒。
作為父親,他當然會尊重女兒的選擇,隻是難免憂慮蕭家這對兄弟若因情生隙……
“晚晚,你們在一起怎麼也不和爸爸媽媽說一聲?”沈聽岚強壓着心中的不滿問。
官清晚微征,她和蕭司彥壓根沒在一起,這要她怎麼接話?
“剛才我們在一起就是商量兩家聯姻的事,沒想到你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司南希揉了揉眉心,心底暗暗歎氣。
蕭辭馬上回來。
該作何解釋?
待會兒必須得找蕭司彥問清楚,他是不是故意說氣話整人。
聯姻可不是兒戲,關系到整個人生的大事。
蕭司彥得知官清晚要和大哥蕭辭聯姻的消息時,正巧撞見幾個傭人在後院閑聊。
一群人的議論聲剛飄進他耳朵,轉頭看見他站在廊柱後面,立刻像被掐住喉嚨似的不吭聲了。
他花了兩天時間查證,結果和聽到的傳言分毫不差。
他瞬間坐不住了,沖動之下直接表白了。
現在借着家宴的機會,無論如何都要讓官清晚接受自己。
哪怕她現在冷着臉抗拒,哪怕她眼底全是疏離,這些都不重要。
隻要他認定了就行。
總有一天要讓她心甘情願站在自己身邊,要讓她主動伸手觸碰自己,要讓她像自己這樣輾轉反側的想着對方。
沈聽岚和司南希促成官清晚與蕭辭聯姻并非臨時起意。
兩人自小就認識,蕭辭比官清晚年長些,總像兄長般細心關照她。
後來因官清晚出國,兩人逐漸斷了聯系。
轉機出現在兩年前蕭辭的海外行程。
通過上官君衡的牽線,蕭辭輾轉獲得了官清晚的住址。
自此他們恢複了聯系,雖隔着時差倒也保持着聯絡。
沈聽岚對這段姻緣格外中意。
在她看來,年齡差距反而讓沉穩的蕭辭更适合照顧官清晚。
蕭辭很快就要到達宴廳,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岔子。
司南希瞥見自己桀骜不馴的小兒子,眉頭立刻皺緊。
比起循規蹈矩的蕭辭,這個向來我行我素的混小子,她斷不可能将官清晚托付給他。
官清晚垂下眼簾不再接話,她始終視蕭辭為兄長般的存在,此刻隻能暗自期盼他能遇到真心相待的人。
至于蕭司彥,不過是與記憶裡【Y】的輪廓莫名重合的存在,不過是能讓她卸下防備說笑打鬧的好朋友。
“阿姨,蕭辭哥今天宴會上沒有來嗎?”她的目光在宴會廳内轉了一圈,水晶吊燈的光暈裡始終尋不到熟悉的溫潤身影。
不是要聯姻嗎?
應該來的。
司南希解釋道:“小辭一會就到,有點事路上耽誤了。”
目光在官清晚身上短暫停留,心裡盤算着等會要怎麼向蕭辭解釋官清晚和蕭司彥在一起的事情。
“聽岚,我們去二樓大廳吧,讓孩子在下面玩吧。”她看了眼時間,估摸着蕭辭差不多該到了,轉頭對沈聽岚提議。
話音未落,溫潤的男聲從後方傳來,“晚晚。”
蕭辭視線釘在官清晚身上,唇角微揚。
官清晚聞聲轉頭,隻見蕭辭正向自己走來。
在他身後,蕭司彥也面無表情的緩步靠近,冷白膚色被襯衫映得愈發凜冽。
兩道颀長身影倒映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氣中彌散着無形壓迫感。
宴會廳内的賓客陸續投來視線,幾個相熟的世家湊在一起低聲議論。
“女生是上官家那個體弱多病的千金嗎?”
“肯定是啊,她剛剛不是叫沈聽岚媽媽嗎?”
“居然出落的這麼漂亮。”
“對啊,我剛剛還聽見他們要聯姻呢。”
“應該是和蕭家大哥聯姻吧,誰不知道蕭家太子爺的性子,嚣張跋扈,桀骜不馴。”
“要我說,沈聽岚肯定喜歡蕭辭。”
司南希勉強擠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保養得宜的面容略顯僵硬:
“我們先去二樓大廳吧。”
賓客們的議論聲仍在繼續:
“蕭家小少爺這會兒臉色鐵青。”
“怕不是心裡憋着火呢。”
“橫豎要和上官家聯姻的,總歸跑不出蕭家這倆兄弟。”
“可不是麼,管他是大少爺還是小少爺,能把這樁婚事敲定就成。”
與此同時,二樓大廳燈火通明。
主位區的木質扶手椅上端坐着蕭家祖父祖母,兩側沙發上分别是蕭家父母,右側茶席間落座着上官夫婦。
官清晚立在蕭司彥與蕭辭中間,正面對着長輩席位。
“蕭爺爺,蕭奶奶好。”她率先垂頭問候。
蕭司彥和蕭辭随即跟着喚了聲爺爺奶奶。
蕭老爺子冷冷瞥了蕭司彥一眼,轉而将視線落在官清晚身上。
又慢慢轉向旁邊的上官君衡,沉聲問道:“景深,怎麼突然上樓了?”
蕭家二老先前忙着應酬賓客,根本沒注意到宴會廳的變故。
蕭景深言簡意赅的回答:
“爸,主要是商量一下兩家聯姻的事。”
“小辭和晚晚的聯姻不是很早就定下來了嗎?”蕭老夫人疑惑開口。
衆人還沒回神,官清晚蓦然感覺腰際一緊。
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掌牢牢扣住她的腰,力道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指節清勁的手指隔着薄紗禮服烙在她腰側肌膚上。
頭頂光線大片大片傾瀉下來,将蕭司彥漫不經心的笑意映照得纖毫畢現:
“奶奶,你說錯了,不是我哥,是我和晚晚聯姻。”
“是我”兩個字被他咬的很重,似要鑿進在場人的耳朵裡。
黃花梨拐杖重重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響回蕩在廳堂。
蕭老爺子深色唐裝下繃直的脊背顯露出壓抑的愠怒,“小彥,不許開玩笑,把手放下。”
他清楚他這個孫子什麼脾性,但聯姻這件事由不得他胡來。
蕭辭目光落在蕭司彥緊扣官清晚腰肢的手臂上,面色依舊風度翩翩,語氣卻顯出罕見的壓迫感,“阿彥,這件事不是你可以胡來的,别的事情我可以讓着你,但這件事情不行。”
蕭司彥下颌微擡,攬在官清晚腰間的手臂暗自加重力道。
“哥,我們自由戀愛。”
這句話被他咬得字字清晰,像顆顆鵝卵石砸在青石闆上。
官清晚睫毛顫了顫,任由他摟着自己沒有出聲。
雖然不清楚蕭司彥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但至少現在她得配合着把這場戲演完。
蕭景深看着兩個兒子因為官清晚鬧到這種地步,眉頭不自覺鎖緊。
蕭家三代積累的體面,要是傳出去絕對會成為笑柄,光是想到老友們意味深長的眼神,他後槽牙就隐隐發酸。
司南希站起身試圖緩和繃緊的氣氛:
“父親母親,小彥和晚晚談戀愛這件事我們确實今晚才知情。
之前定下的聯姻計劃兩個孩子都不清楚,才會造成今天的誤會。”
雖然年輕人自由戀愛不該幹涉,可她心底卻隐隐浮起一絲疑慮。
兩人才認識多久就談……?
落地窗外暮色正順着紫藤花架爬上來,晚風卷着零落花瓣撲在法式長窗上。
蕭辭攥緊拳頭,忐忑的問:
“晚晚,你和阿彥真的在交往?”
官清晚還沒來得及回答,蕭司彥上挑的桃花眼帶着挑釁搶先開口:
“哥,我們兩個都在一起很久了,學校裡的人都知道。”
官清晚用手肘頂了頂身邊這個滿嘴跑火車的混蛋。
男生被撞得悶哼一聲反而笑得更歡,她算是明白了,這人耍無賴的時候根本沒法正經理論。
其實真要較真起來,比起總是端着架子的蕭辭,她确實更習慣和蕭司彥這樣沒臉沒皮地相處。
畢竟有些羁絆早就像呼吸般自然,她隻能被他招惹,他也隻能被她拿捏。
“晚晚和小彥既然自由戀愛,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拆散,就讓兩人聯姻吧。”上官君衡起身表明态度時,目光始終停留在蕭司彥身上。
他重新審視,意外發現他無論是樣貌氣質還是舉止談吐,确實都與自家女兒相稱。
想到女兒繼承了妻子的美貌,而自己年輕時也是圈内有名的美男子,心底不免生出幾分驕傲。
遺傳基因到底還是随了自己。
沈聽岚接收到丈夫遞來的眼神暗示,她強壓下對蕭司彥的不滿,想到他畢竟是司南希的血脈,終歸不好當衆駁了丈夫的面子。
最終隻能順着話頭道:
“晚晚他們兩人既然在一起了,我們也不好拆散,小辭,阿姨謝謝你對晚晚的照顧,但感情的事不能強求。”
“我知道,我會祝福晚晚和阿彥的,公司還有事,我先失陪了。”蕭辭最後深深望了眼官清晚。
“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伯父伯母,我先帶着晚晚下去了。”
蕭司彥也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裡,他的目的已經達成。
“去吧,先好好相處,訂婚的事過幾年再談,你們都還太年輕。”蕭景深揉着太陽穴擺擺手。
看着兩個兒子平和交流的模樣,他懸着的心暫時放了下來,但想到兩人未來可能面對的變數,眉間又浮起隐憂。
二十出頭的年紀總以為感情能天長地久,卻不懂生活裡多得是意想不到的轉折。
眼下情濃時自然千好萬好,可誰能保證經年累月後依然初心不改?
蕭司彥拽着官清晚徑直拐進宴會廳側面的洗手間。
門鎖咔哒落下的瞬間,他反手把人按在門闆上,掌心墊在她腦後防止磕碰,另一隻手卻帶着狠勁扣住她的腰。
喉結重重滾動兩下,從齒縫擠出憋了整晚的疑問:“你和我哥很早就認識?”
難怪上次餐桌上蕭辭叫她晚晚,難怪兩人聯姻的事不告訴他。
“有,蕭辭哥挺關心我的。”官清晚能清晰感受到箍在腰間的手又收緊幾分。
他們确實自幼相識,但這話現在說不得。
“在你心裡是不是所有人都比我好,嗯?”蕭司彥目光釘在她瞳孔深處,冷白的面皮浮起自嘲的冷笑。
官清晚垂着羽睫靜默,她分不出旁人好壞,那些來往面容都像車窗外的虛影,轉瞬便消散在記憶裡。
但【Y】不同。
他紮根在她生命最深處,連根須都纏着心髒脈絡生長。
沉默在兩人之間裂開深淵。
蕭司彥忽然洩了氣,頭顱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