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閃離,趙霁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薛家牆比尋常人家要高出許多,背着薛凝安的他不敢盲目走壁,故而隻能一點點靠近那扇隔着外界的重門,他一邊飛速跑一邊确認背上薛凝安的氣息是否安穩。
左拐,繞梁,前進。
終于快到了!
他心切急迫,不料就在接近出口時,四周霎時亮起一片火光,将幽黑的夜猛地照成大片白熾。
趙霁被迫停下。
“啪!啪!啪!”
薛老爺拍着手出現,滿副悠然。
“好身手。”
趙霁弓起背,防備盯着他,“讓我們走!”
薛老爺沉沉歎氣,“薛家養了你這麼些時日,吃穿用度皆是最上乘的,就這樣,你還想着走,真是條養不熟的狗。”
他望着趙霁,蔑笑道:“跟你娘一個樣子。”
薛凝安聽到這句話,顫抖着抓緊趙霁背部的衣裳來抑制内心的憤怒。
“薛武亦,你利用我威脅我兒,卑劣至極!”
薛老爺毫不在意被罵,輕飄飄答道:“不然你還有什麼用呢。”
他冷冷一笑,露出全部嘴臉。
“少時拒聯姻與下人私奔,老時教唆兒子不認祖歸宗,你這一輩子,當真毫無價值。”
趙霁吼道:“你沒資格說我娘!”
薛老爺背過手,“年輕人,有血氣很正常。沒有血氣老夫也是看不上,可是光有血氣,沒有駕馭血氣的眼色和腦子,那便是最蠢的蠢貨。”
他一擡手,下了令。“把人帶上來,給少爺瞧瞧。”
家丁推上來一個五花大綁的人。
盡管臉腫成了肉團難辨,但趙霁仍通過衣物分辨出,那正是薛文卿!
“老夫活着這麼些年,見過的招數比你們吃過的飯還要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為能算計得了老夫?”
“南城上壩背後的主人是這小子,哼,藏得倒是好,探查确實需要費好一番功夫,想借此吃我本家一大口錢财,還想通過你們的離開大肆對冀州城宣揚我本家隐瞞身份讓外人補位,借機離間人心,晃動我本家之根基。天真!”
家丁搬來太師椅,薛老爺悠然落座,對趙霁道:“但老夫也絕不是冷酷之人,再過三月,不用你走,老夫就會自動放你們歸家。”
趙霁道:“你覺得我會信你?你給我娘下毒,是從來就沒想讓她活着離開!”
薛老爺摩梭着須發,頓了一會兒道:“這裡是她出生的地方,理應死在這兒。”
趙霁怒極。“你做夢!”
他回過頭對薛凝安道:“娘,我們走。”
薛老爺收回手,狠道:“如果你堅持今晚就走,那你們的命都得留在這!”
趙霁不屑道:“看誰有本事。”
薛老爺揮手,登時牆角出現一排黑黢黢的人影,箭矢閃着銀光。
趙霁渾身緊繃。
“多年未見血光,老夫實是不忍,妹妹,你還要見第二次麼,你那貼身的小婢女可是至今屍骨未寒。”
“走。”此時,薛凝安低聲在趙霁耳畔說到。
“娘……”
“兒子,放心地走。”
無論實際情況如何,薛凝安這句話都給了趙霁力量。
他抽出腰間藏着的短刀,集中精神。
與此同時,箭矢如雨般落下。
趙霁靠短刀及蘇榆之前教的躲避之術飛速躲着箭,但還是被劃破了臉頰、衣邊。
他左右躲避,卻距離大門始終有一段距離,怎麼也出不去。
該死!
他心裡發急。
如此根本逃不掉!
老天,你竟不肯幫一點麼!以往種種,我們可有虧欠你分毫?!為什麼總是這樣!
他内心憤恨,良善又是作與何人看,世道不平又當向誰說?!
許是聽到他的怒聲,未幾,真正的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一雨蔽天幕。
牆上的弓箭手被澆懵了。
“老爺,避雨!”
家丁提醒着薛老爺,薛老爺紋絲不動,任雨水将自己澆透。
他下死命令,“不許讓他們走!若放出去,誰都别想活!”
趙霁趁着雨幕擾人視線,立即沖向大門。
“啊啊啊啊啊——!”
他力氣本就奇大,這麼一個加速踹過去,直接将重門踹出一個大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再次發力,掄腿過去。
“轟!”
重門破出一個大洞!
“給我放箭!放箭!!”薛老爺站起,怒吼。
一道驚雷如破空之戟“轟隆”劈過薛宅上空,掩蓋住一聲悶哼。
“出來了!出來了!”
趙霁欣喜若狂,腳下不曾停歇,直接奔着冀州城門而去。
“娘!我們出來了!”
他墊墊後背,“咳……”薛凝安回應着,“真好,不愧是……我兒……咳。”
“娘,我先找個地避雨。”
趙霁搜羅着四周,薛凝安氣若遊絲,強撐着道:“不用……快走……他必然還會追上來的。”
“可娘,這樣下去你會着涼。”
“不用管我!”薛凝安用盡力氣低吼。
“娘……”
趙霁察覺不對,速度慢了下來。
“不許慢!走!”
有什麼流過趙霁的手腕,是雨水吧,一定是雨水吧!
他聽着薛凝安喃喃道:“到城外去……我要到城外去。”
“好,好,娘,我們這就去。”
趙霁踩着滿地泥濘,踏過一段又一段路。
“巍啊。”
背後傳來微弱的音,但趙霁還是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