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的審訊結束在傍晚。
結束時,她甚至虛弱到無法靠自己獨立行走。
一直候在教室外的輔導員,派人連扶帶架一路送回了她的寝室。
路上,她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禮。
那些人議論的聲音不加掩飾,傳到了她的耳中。
“快看,是那個向導。”
“是她啊,她又做了什麼?”
“大概又觸犯了什麼規定吧。”
相同的話,似乎隻有出現在她身上的時候,才會變得格外吸引人。
是是是,又是我。
小春累得擡不起頭,此時隻想回到寝室裡,好好睡一覺。
眼下,隻有睡眠可以拯救她徘徊在崩潰邊緣的精神力。
其他的,先放放吧。
頂多煩人了點,卻不足以影響到她。
攙扶着她的兩個侍衛長,也把她當作燙手山芋,出了教室之後,步伐間不再維持平穩,反而隐隐加快了速度。
他們一左一右鉗制着小春的胳膊,全程也不和她交流,一心隻想趕快把人送到目的地,好盡快回去複命。
【要不是這個向導】
小春即将陷入黑暗的腦海裡,這個聲音短暫地出現了一下。
是她左邊的侍衛長在心裡抱怨。
提溜她比拎刀還輕松的男人,目不斜視,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仿佛是把路的盡頭當成任務完結的終點線,跨過去就能得到解放一般,全力以赴。
小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無力地耷拉下去,盡量不亂動,避免給他們添麻煩。
【按照計劃好的,我此時正坐在街邊的小酒館裡,喝兩杯解解乏。】
【唉,累死了。】
【這個小姑娘怎麼這麼重。】
小春日行一善的想法半途被截下了。
【半天的休息日泡湯了】
【也不知道還趕不趕得上下一場】
【冰爽的啤酒】
【可口的小菜】
.......
像打開了什麼洩洪的閘口,抱怨的話一句接一句,一股腦朝小春湧來。
啊,吵死了。
小春睜開眼,腳跟着地,單方面終止了這次的護送。
她把胳膊從兩個男人的桎梏中掙脫出來,對二人略微點頭示意,一個人拖着疲憊的雙腿慢吞吞地朝幾步遠之外的寝室樓走去。
有機會的話,她還真想去那兩個人念叨了一路的酒館。
嘗嘗看,他們說的啤酒和小菜。
-
寝室樓臨近白塔,一共五層。
圓弧頂,柱形的主體,外表均塗抹上了造價昂貴的米白色塗料。
一進門,最底層是公共的圖書館。
榉木色地闆從中線上把寬闊的空間一分為二,分為了左側陳列書籍專用的圖書區,和右側按照一桌四椅搭配的閱讀區。
現在,正值向導們下課的閑暇時間,所以有不少人兩人一組,四人一片相聚在此,他們或是閑談,或是安靜看書。
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小春的身上。
小春見狀,快步穿過走廊,扶階而上。
她的寝室在頂層,一個有着透明玻璃,能照射到陽光的房間隔壁。
小春順着地闆的紋路走向走廊盡頭,自己那被孤立于一隅的房間。
而她經過的地方,不知道是從哪間房裡傳出女孩子們嬉笑的談話聲。
“你們聽說了嗎?”女孩的聲音輕柔悅耳。
“聽說什麼?”有人問。
“白天那件事啊!”話題的發起人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那個一年前,從那特爾特被押送回來的公主,小春啊!”
啊,是在說我。
小春的腳步沒有停頓,踩在鋪設平整的地闆上,朝自己的房間挪動腳步。
“她啊,發生什麼都不奇怪吧!”
“說得沒錯,她父母都能把自己的國家毀了,她這個公主能做出什麼可想而知。”
“來白塔有什麼不好,她那個小破國家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幾個女孩說得越來越離譜,拉長的嗓音在小春耳中也越來越刺耳。
她站在門前,手握門把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小春,你沒事吧?】
滾滾恰好在她肩頭醒了,忽閃着黑亮的眼睛看她。
【沒事。】
小春扭動把手,全身投入面前的黑暗之中。
房間不大,一張床加一張不大的書桌,構成了她在白塔的家。
床擺放在斜角的屋頂之下,上面隻有單薄的一層床褥,邊邊角角的地方偶爾還會戳出來幾根發黑的鴨毛,簡陋又破舊。
小春靠做任務賺了點錢,買了一套淡綠色的四件套,簡單裹了一下,後來還在它的周圍挂上了幾串貝殼做的風鈴。
所以比起剛來的時候,它所在的角落充實了不少。
像是殘存在這個房間裡唯一的一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