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見面,沈槐面上卻沒有半分喜悅。
她吐出一口血,齒間都是血沫,反問:“你沒死?”
但不等男人回答,視線觸及他時隐時現的身軀後,很快便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說:“呵,原來隻是一縷殘存的精神力,我早該想到,死了的東西怎麼可能複活。”
“啧啧,居然用東西來稱呼我。”伊撒甩掉手上的精神力殘餘,飄到離沈槐兩步遠的位置,沖她笑道:“沈槐,看來我死後,你的性格倒是變了不少。”
聞言,沈槐面色冷峻,嘴裡更是說不出半句好話,“稱呼重要嗎?你以前張口閉口也隻叫我雌性。”
伊撒笑着撓頭:“是嗎?時間過去那麼久了,我實在是記不清了,難為你還記得。”
話裡話間倒是一點聽不出悔意,反倒有些敷衍。
沈槐不是分辨不出,但現在的她不在意,或者說沒什麼好放在心上的。
對于這條魚,還是一條隻剩下精神力陰魂不散的死魚,她隻關心一件事。
“你到底想做什麼?”
伊撒揣着明白裝糊塗,問她:“你覺得我想做什麼?”
“伊撒,你不用在這裡跟我兜圈子,幫助他們拖延時間。”沈槐懶得跟他浪費口舌,問得直白:“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幫着他們來對付我,我們之間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至于針鋒相對。”
“是嗎?”伊撒似有所感,藍瞳從簡灰白的臉上掠過,再落到佩拉的身上,開口時玩笑成分少了許多,眼底也起了波瀾,“你真的覺得我們還能友好相處嗎?”
沈槐:“不能嗎?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我比孩子更重要不是嗎?”
這句話像一根帶刺的藤蔓,說出口的刹那,狠狠抽在伊撒的心上。
男人有片刻怔忪,他沒想到,當初真情實意的一句話,如今會被女人掏出來,血淋淋地甩到他臉上。
他苦笑道:“我是說過,可我沒料到,你真的下得去手。沈槐,擁有和我相同血脈的孩子,真的讓你如此難以接受嗎?”
聽到這個問題,沈槐想也不想,嘴唇一張一合,惡語多過善言:“我一直都覺得惡心,恨不得掐死她們,現在終于親手了結了她們的性命,我心裡都舒坦了不少。”
“……你,你真的是沒救了。”伊撒面色哀恸,本想勸說的話全部咽了回去,“我本來還想給你一條活路的,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不如就留下來陪我吧。”
沈槐:“陪你,就你也配,既然死了就别出來添亂。”
随着最後一個音節消散在空氣中,沈槐提起一口氣,暗暗将體内沉眠的鳳凰轉化為一股蓬勃的精神力附着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上,試圖用這股力量誘使自身覺醒半獸化。
然而,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功的,更何況沈槐是第一次嘗試,她的身體比她先做出了反應。
難得恢複如初的皮膚受不住高溫由内向外的蒸烤,斑駁脫落,其下原本隐藏着的經絡交錯的血肉逐漸顯露出來。
但不靠近難以察覺,在血液靜默流淌的表面之下,其間似乎有某種能量在四處遊走,它極其不安分,途經的地方有白色的細小羽根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這些羽根纖細而柔軟,仿佛是從血肉中自然生長出來的一般。
它們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不多時,便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她的雙臂。
這反應落到伊撒眼中,他頓時産生了危機感,怕沈槐被自己逼到絕境,想不開走進死胡同,使出什麼同歸于盡的歪招,連忙招呼簇擁在自己身旁的觸手們一同圍攻沈槐。
說時遲那時快,距離沈槐最近的觸手最先行動,一邊收緊束縛的力度,一邊由底部分出較細的幾隻将沈槐裸露在外的其他部分裹住,纏成一團,連她呼吸的權利也剝奪了。
一隻觸手小聲說道:【這下應該安全了吧?】
另一隻觸手:【或許吧,她都不能喘氣了。】
幾乎快要達成一緻的時候,卻有觸手提議:【不放心的話,要不我們再檢查一下?】
【檢查檢查檢查!】不少觸手表示贊同。
哄鬧的聲音中,沒人發現沈槐的眉毛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
随後在伊撒的眼前,所有的觸手防不勝防,轟然被炸成了碎塊。
而沈槐如願半獸化,從中脫困後,揮動羽翅飛至半空。
伊撒則受爆炸波及,整條魚被觸手們護着被埋在倒塌的碎石中,一時間沒了動靜。
沈槐睜開眼睛,掃視了一圈腳下的情況。
伊撒短時間内不能動彈,死魚一條。
那幾個小孩死的死,昏迷的昏迷,對她更是不成威脅。
于是,她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了安然無恙的柏德溫身上,眸中飽含惡意。
不如就先殺了他。
心中有了決議,沈槐俯身向他沖去。
風聲簌簌,眨眼的瞬間,女人的手已然握住了目标的脖頸。
隻需輕輕用力,她心想,這道常年禁锢在自己心頭的枷鎖就能解開。
她就能重獲自由。
再下手便毫不遲疑,“真可惜,你看不見白塔那幫老東西的死相了。”
“咔嚓”一聲脆響,預想中的快樂卻沒有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