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玖見狀,也就沒有再追問。他再能說,也打不開那片海域底下的寶箱。他歎了口氣,推開車門,下車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朝何祺然揮了揮手。
他租住的地方類似國内的青年旅社,雖然有廚房和客廳,但真正屬于他的,不過是一間小小的卧室。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拖着疲憊的身子走進樓道,迎面撲來的卻是臭魚爛蝦的腥味,随即入耳的,是隔壁那對年輕情侶毫不收斂的暧昧聲。撞床聲、喘息聲混在一起,每晚準時上演,尚九玖已經習慣了。他投訴過好幾次,但都無濟于事,身在異國他鄉,他不想把事情鬧大,隻能忍着,獨自拖着影子,在生活的懸崖上苦熬。
來到卧室門口,他一眼就看出門鎖有些松動,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房間裡的景象狠狠地撞進眼簾——亂糟糟的床鋪,翻找後散落一地的雜物,半開的櫃門,濕漉漉的被子……一片狼藉。
尚九玖攥緊拳頭,過了幾秒,又松開。
這個破地方,監控少得可憐。
他關上門,頂着滿屋子的混亂開始翻找,可希望被現實狠狠摁住,沒能撥開一絲光亮。那枚玫徽章不見了。
純金的,被偷太正常不過了……
“可以找到的。” 尚九玖在心裡低聲念着,不願讓這唯一的念想熄滅。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是何祺然。
他接通電話,并不打算把心裡的委屈吐出來,語氣敷衍:“幹嘛?”
“平衡車在後備箱,你忘拿了。”
電話那頭有輕微的車輛行駛聲,對方應該還在開車。
“哦。”尚九玖強忍着不好的情緒,哽在喉嚨裡,“明天晚上接單,順路去取。”
短暫的沉默後,何祺然突然問:“Leo,你怎麼了?”
尚九玖沒有回答,死死咬着嘴唇,情緒壓不住地從眼角滑落。淚水劃過臉龐,像一把無情的刀,割裂了他一直戴着的樂天派面具。
明明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卻喜歡往羊圈裡鑽,活得有夠狼狽。
何祺然又問了一遍,這次尚九玖依然沉默。對方沒有再追問,直接挂了電話。
“尚九玖,你還能再遜點嗎……”
他自嘲地罵了自己一句,胡亂擦掉眼淚,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兩個字——“沒事。”
他整個人往後一倒,濕漉漉的床單狠狠地貼在後背,水漬浸濕衣物,冰冷的觸感像張大嘴的怪物,将他一點點吞沒。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躺在污水裡,還是沉在眼淚裡。
自欺還是無能?可能都有吧……
他沉陷在這場自我消耗的漩渦裡,直到門突然被人推開。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把他從漩渦中心拉住。
何祺然就像小時候一樣,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出現了。
他喘着氣,顯然是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的。
尚九玖咬牙支撐着坐起來,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扯了扯嘴角:“在開枕頭派對呢,看,酷吧。”
尚九玖一直表現得樂天,卻把悲觀藏得很好。他就像一面雙面鏡,逢人隻讓他們看到正面,從不允許他們翻到背面。
可何祺然偏偏不聽話。
“尚九玖。”
尚九玖從沒見過何祺然這樣,語氣裡帶着嚴肅,還有一絲别的情緒。
“别讓情緒把你壓垮。”
何祺然緩緩蹲下,擡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可以在我面前做自己。”
這一句話,徹底擊破了尚九玖内心的最後一道防線。
山洪決堤了。
淚水傾瀉而出,他抖着肩膀,聲音哽咽:“我好廢物啊——”
^_^視角君:好久不見
兒時的那個夏天,何祺然曾撞見他偷偷哭泣,那是唯一一次。他本以為,那已經是尚九玖最狼狽的模樣。
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尚九玖的眼淚可以流得這樣洶湧。
何祺然的心沉了沉,但很快冷靜下來,輕聲問:“發生什麼了?”
“笙爺爺給我的徽章……”
尚九玖咽了咽口水,哭得喘不過氣,斷斷續續地說:“被偷了……”
何祺然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聲音低穩:“不急,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