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顔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往醉滿樓跑，若是碰巧遇上春禾，必少不了一番打趣。當醉滿樓外再度響起熟悉的馬蹄聲時，二樓東廂飄落的琴音忽地走了調。

臘月三十的雪粒子打得人臉生疼，今年的冬天冷的蹊跷。

花顔在醉滿樓後巷勒住缰繩時，檐角燈籠剛點上。春禾裹着狐裘立在門廊下嗑瓜子，瞧見她便笑："花公子今日倒是趕早，木槿姑娘的炭盆還沒燒旺呢。"

花顔解下馬鞍旁挂的食盒，青布包袱上凝着層薄霜。春禾伸手要接，被她側身避開："勞煩姐姐通傳一聲。"話音未落，二樓東窗突然推開半扇，凍紅的纖指往樓下抛了顆松子，正落在花顔靴尖前。

木槿的琴房比往日更冷清。炭盆裡零星蹦着幾點火星，花顔蹲身添炭時，瞥見牆角堆着未送出的年禮——都是些豔俗的錦緞，最上頭那匹水紅綢子還别着張灑金箋，落款是城南米鋪的劉掌櫃。

"咳咳……"木槿抱着手爐從屏風後轉出來，月白襖裙洗得發灰，袖口磨出毛邊。她今日難得绾了驚鴻髻，發間卻隻插着前月花顔送的桃木簪。焦尾琴擱在案頭，琴弦凝着冰碴。

花顔取出食盒裡的青瓷盅，"杏仁炖梨，路上拿棉套捂着。"熱氣騰起時，木槿腕間的凍瘡又癢起來。她縮手去撓，袖管滑落半截。

"讓我瞧瞧。"花顔抓過她的手，藥膏抹到一半，樓下突然炸響爆竹聲。木槿驚得打翻茶盞，褐色的茶湯在琴譜上洇出個殘缺的福字。花顔忙用帕子去吸，卻聽她輕聲說："這《陽春》曲譜，原是備着給你賀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