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再次踏上去鎮上的路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晨霧未散，濕潤的空氣裡夾雜着泥土的清香，腳下的青石闆路還帶着夜裡的涼意。

她肩上挎着竹籃，籃子裡裝滿了新鮮的果子，沉甸甸的，壓得她微微彎了腰。

走到鎮口時，她遠遠便瞧見了熟悉的身影，那個書生依舊站在老槐樹下，手裡捏着一卷書，目光卻時不時朝她這邊瞟來。

小姜心裡歎了口氣，腳步卻未停。她走到自己的攤位前，将竹籃輕輕放下，動作利落地擺好果子。

書生見狀，立刻合上書卷，快步走了過來。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衫，衣料雖不華貴，卻整潔幹淨，襯得他身形修長，頗有幾分書卷氣。他走到小姜面前，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眼神卻有些閃爍。

“小姜姑娘，今日的果子可新鮮？”他故作随意地問道。

小姜擡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都是今早剛摘的，您要嘗嘗嗎？”

書生點點頭，随手挑了一個果子，卻并未立刻吃，而是從袖中掏出一卷紙，遞到小姜面前。“這是我昨夜新寫的詩，特意為你而作，望你喜歡。”

小姜接過那卷紙，展開看了一眼，紙上字迹工整，詩句婉約動人，字裡行間皆是情意。她心中微微一歎，将紙卷輕輕合上，遞回給書生。

“多謝您的厚愛，隻是這些詩詞……還是請您收回去吧。”

她的聲音溫柔卻堅定，目光清澈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書生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他接過紙卷，手指微微發抖，聲音也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姜依舊微笑着，語氣平和，“我隻是覺得，您的心意我無法回應。我們之間……并無男女之情。”

書生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随即又漲得通紅。他握緊了手中的紙卷，指節發白，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與不甘。

“你……你這是在耍我？”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引得周圍的路人紛紛側目。

小姜神色平靜，仿佛他的怒氣與她無關。

“我從未有過任何暗示，也未曾接受過您的任何饋贈。您的心意，我感激，但也僅此而已。”

書生聞言，臉上的表情愈發扭曲。他猛地将手中的紙卷扯回，力道之大，差點将紙撕破。他盯着小姜，眼中滿是憤恨與不甘，仿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你……你這是在故意勾引我！讓我費錢費時間，最後卻一腳踢開！”

他的聲音尖銳刺耳，引得周圍的路人紛紛駐足觀望。

小姜臉上沒有一絲怒意，反而帶着幾分無奈的笑意，輕輕搖了搖頭，正要開口，卻見書生突然一腳踢翻了她的果籃。

果子滾落一地，有的摔得稀爛，汁水四濺。書生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她看着滿地狼藉，輕輕歎了口氣，蹲下身開始撿拾果子。動作不急不緩，一邊撿，一邊忍不住笑出聲來，低聲自語道。“這人怎麼氣成這樣？我又沒幹啥……”

就在這時，一隻粗糙有力的手伸了過來，将一個滾遠的果子遞到她面前。

小姜擡頭一看，原來是石井大哥。

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晨光，臉上的刀疤在陰影中顯得格外淩厲。他皺着眉，臉色陰沉，目光卻緊緊鎖在小姜臉上。

“你還笑得出來？”他聲音低沉，帶着不悅。

小姜接過果子，笑意更濃。

“您都瞧見了？有什麼好在意的，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塵，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而且您不覺得他那副樣子，真像是隔壁街上那隻膽最小，叫最兇的小狗崽嗎？”

石井聞言，臉上的陰沉瞬間消散了幾分。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不知是因為那句“無關緊要的人”，還是因為想起了狗急跳牆的有趣場景。他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果子，蹲下身幫小姜一起撿拾。

“你倒是心大。”

小姜笑了笑，沒有接話。兩人默默撿着果子，遠處的集市漸漸熱鬧起來，人聲鼎沸。

石井站起身，将最後一個果子放進籃子裡。

小女娃的喊聲由遠及近，清脆如銀鈴，她從石井身後竄了出來，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紅暈。

“我學會第一招了！”她揮舞着小拳頭，眼中閃爍着自豪的光芒。

石井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不錯，有長進。”

站在一旁的小姜歪着頭，目光在石井和小女娃之間來回遊移，驚訝地張了張嘴。

“石井大哥，您都有女兒了啊？”

石井聞言，眉頭微微一皺，神色竟有些不自然地慌亂了一瞬。

他輕咳一聲，語氣略顯生硬。

“咳，不是。”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小女娃身上，語氣柔和了些。

“是我在災害後收的徒弟，平日都在宅院裡，鮮少見外人。”

小女娃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小姜，似乎對她這個“外人”充滿了興趣。

石井見狀，拍了拍女娃的腦袋。

“行了，跟我回去接着練習。”

他的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小女娃吐了吐舌頭，乖乖地跟在石井身後，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沖小姜揮了揮手。

夜幕降臨，集市上的人群漸漸散去，隻剩下零星幾個攤販在收拾殘局。

石井帶着小女娃走出宅院，準備去吃飯。路過集市時，地上散落的果子和一隻熟悉的背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小姜早上背着的背簍，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簍裡的果子滾得到處都是。

石井的腳步一頓，眉頭緊鎖。

就在這時，賣豆腐的大嬸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聲音顫抖而急促。

“石井先生！您快去幫幫小姜，小姜被幾個警員抓走了！說她裡通外國，有什麼間諜嫌疑，這怎麼可能啊！不知道是哪個狗雜碎胡說八道！”

石井的心猛地一沉，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他清楚，在這亂世之中，一旦被挂上“間諜”的罪名，輕則被扔進改造營，重則直接槍斃。

而小姜，她在這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未有過任何可疑的舉動，也從未與外人有過過多的交流。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子，怎會與“間諜”二字扯上關系？

石井腦中突然閃過今早那個書生的身影。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節發出輕微的“咔咔”聲，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師父……”

小女娃察覺到石井的情緒變化，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眼中帶着幾分擔憂。

男人壓下心中的怒火，低頭對小女娃說道。

“你先回去，我去處理點事情。”

石井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在奔跑。他不斷回想着大嬸的話，心中不安的情緒愈發強烈。他知道，時間緊迫，必須盡快找到小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當石井趕到警署門外時，裡面已經亂作一團。

透過半掩的門縫，他看見那個書生正站在警員面前，滿臉漲紅，聲音尖銳而激動，将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出來。

他手裡揮舞着一幅畫卷，指着小姜大聲嚷道。

“她就是間諜！你們看看這畫，畫裡的女人分明是華國皇室女子的模樣！這穿戴的服飾，這發髻的樣式，與華國王公貴族一模一樣！她一定是裡通外國，别有用心！”

小姜站在一旁，臉色蒼白，但她的背脊挺得筆直，眼神中沒有一絲慌亂。她的手指在袖中微微發抖，但她死死攥住衣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