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胡餅沒有了,現在隻能嚼菜幹。
盡管景序昭給她挑的這個休息區能防風,但還是冷得人瑟瑟發抖。
池楚浠縮在角落,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露宿街頭。
白天她會跟着弟弟妹妹們出去找吃的,晚上就回到角落裡縮着。
景序昭始終是一個人待着,晚上他從來不挨着别人一起睡。
有些弟弟妹妹不抗凍,選擇擠在一塊,池楚浠信景序昭的話,自己獨自待着。
這天夜裡,池楚浠睡夢中忽然聽見周圍有走動的腳步聲,因為冷,她睡得不沉,很快便醒了過來。
隻見景序昭把所有人都叫了起來,很嚴肅地道:“圍鎮的官兵這幾日可能會增加一批,我們必須趕在官兵增援之前行動。”
阿毛:“我去起哄,去撺掇那些難民一起沖出去。”
景序昭:“别急,要确保一次就能成功,我會告訴你們時機,在那之前你們隻需要煽風點火,告訴他們,官兵不會再管他們死活。”
阿毛重重地點頭。
其他人都聽明白了。
景序昭給他們傳授細節,告訴他們如何煽風點火,煽動難民們的情緒。
池楚浠在一旁聽着,她也有任務,她也是煽風點火中的一員。
縣令和刺史不派醫官來治病就算了,反倒加強兵力,要把所有人屠盡。
若是不逃,便隻有死路一條。
景序昭交代完後便回了自己那塊待着,他的位置距離池楚浠僅十來步。
池楚浠道:“阿兄,萬一成不了事呢,難民們不敢沖殺,又或者官府馬上增派援兵,我們根本沖不出去。”
景序昭語氣沉沉地道:“以後不許再說這些話,你要煽動他們就必須慷慨激昂,同仇敵忾,要有背水一戰的決心,後退隻有死路一條。”
池楚浠嗯了一聲。
沒錯,後退隻有死路一條。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世界如此黑暗。
官府可以見死不救,一勞永逸,屠殺殆盡。
景序昭負責觀望北門的風向,他很敏銳,能及時察覺到侍衛們的動靜。
池楚浠就混在弟弟妹妹堆裡,跟着他們一起煽風點火。
如此過了幾日,景序昭在一天夜裡道:“時機快到了,不能再拖。”
所有人都點頭。
池楚浠翻來覆去睡不着,不是因為冷,是因為她怕死。
不沖出去,可能晚一點死,挑釁官兵沖出去,可能立馬就死了。
就在她還輾轉反側時,卻徒生變故。
景序昭夜裡連連咳嗽,嚴重影響了池楚浠,讓她更睡不着了。
“阿兄,你怎麼了?”她爬起來迷迷糊糊地隔空詢問。
景序昭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氣來。
池楚浠摸到身邊的水壺朝景序昭走過去,剛蹲下要把水遞給他,身子便被景序昭猛地推了一把。
“離我遠點兒。”
“阿兄……”
池楚浠抱緊了水壺,沒讓水灑出來,這點幹淨的水很難得,不能浪費。
她站在兩步開外看着景序昭。
景序昭緩過來後擡頭看她,“疫病會傳染,你再站遠些。”
池楚浠心頭一緊,“阿兄,你何時……”
“前兩日便有迹象了,我或許……。”
池楚浠眉頭緊皺,她想要上前但又止住了腳步,“此事是官府處理不當,若真搭上所有人性命難道就公平嗎,誰不想活着。”
池楚浠左右看去,大多數人都是一小堆湊在一起取暖,即使條件如此惡劣,也都想活下去。
可官府什麼措施都沒有,赈災糧不見了蹤影,醫官更是不可能來。
“阿兄策劃這麼久,不就是想逃出去。”
景序昭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你以為我會同情那些狗官,我才不怕給他們帶去麻煩,他們想要把所有難民壓下去,我偏不。”
景序昭看向自己的弟弟妹妹們,沉聲道:“哪怕有一分機會,我也想讓你們活着,我管那些狗官是死是活,若是救不了你們,那就讓整個西莊,整個沙洲一起變成煉獄。”
“屆時,長安的官總能看見。”
景序昭的眼裡有一股怒火,池楚浠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想禍害更多的人,不是真的想讓疫病傳去沙洲,他隻是想讓長安的人知道。
西莊的縣令,沙洲的刺史,他們不把丹水的人命當命,是他們該死。
池楚浠眼裡發酸,“可是阿兄,你還能活着出去嗎?”
“喝點水吧。”池楚浠捧着水壺上前。
“站住!”景序昭喝住她,“退回你自己的位置。”
“阿兄……”
池楚浠被他瞪着,他眼中的寒意逼着她往後退。
一早,景序昭又不見了人影,池楚浠知道他去暗中觀察守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