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皎追問道:“誰殺了他?”
“鎮長。”鐘元豐頓了頓,又道:“還有郁山鎮裡的所有人。”
在衆人的疑惑之下,鐘元豐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道來。
範蜇利用姑娘獻祭山神一事即使做的再隐蔽,也會有露出馬腳的一天。
第一個發現事情真相的人是蘇木。
那是在兩年前,蘇木因為無處可去被胡定生介紹到善嬰堂謀生。
範蜇為人十分多疑,如果不是為了在外人面前留的一個善人的名号,他是絕對不會收下蘇木,彼時胡定生他已經是秀才身份,由他舉薦,範蜇不得不留。
蘇木進了善嬰堂,一開始隻是做些灑掃的雜事,不過他自小在外流浪,賣藝乞讨什麼事情都做過,嘴皮子功夫十分厲害,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哄得範蜇放下了戒心,許他在善嬰堂裡可随意走動。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蘇木睡前多喝了兩碗湯,睡到半夜起來起夜,他房間附近的茅房因為堵塞需要修繕,他就饒遠路去了範蟄院子裡。
當時已過醜時,蘇木估摸着範蜇早已睡下,輕手輕腳推開院門,不曾想看見範蟄屋中還亮着燈,并且時不時傳出女人的慘叫。
慘叫聲很微弱,若不是夜太寂靜,蘇木根本就聽不見,蘇木放完水,懷揣着疑慮,偷偷蹲在窗邊,伸着腦袋望屋裡看。
這一眼,便讓他看到了此生難以忘懷的場景。
隻見範蜇的卧房内,橫七豎八躺着四個妙齡少女。
少女們全身赤/裸,面色潮紅的扭動着,看起來十分痛苦。她們身上,正纏繞着一團黑色的濃煙,其中有一人面朝着窗戶,蘇木一眼就認出她時堂裡的姑娘。
而範蟄則是衣衫整齊,恭敬的站在一旁。
恐怖的場景持續了很久,久到蘇木的腿蹲的發麻沒有知覺,屋裡這場對于姑娘們的苦刑才得以結束。
纏繞在她們身上的黑煙飄至半空化成一道看不清眉眼的人形,而那些被琢磨的不成人樣的姑娘們一動不動躺在地上,一雙眼睛瞪的老大,瞳孔也開始幻散,蘇木走南闖北多年,知道這是人死之後的表現。
屋裡的姑娘居然全都死了。
山神廟是範蜇提議修建,山神也是他精心供養,因此哪怕是用來歇息的屋中也擺放着一尊六臂神像。
蘇木看着那飄在空中的黑影鑽入神像中消失不見,隻剩房間裡回蕩着他詭異地聲音。
“趁着她們剛死,靈魂還新鮮,趕緊把魂魄碎了。”
範蜇點頭如搗蒜,搬起地上的屍體拖到院中,蘇木見狀立馬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借着柱子的遮擋,看着範蜇手起刀落,将姑娘們的屍體一一分屍,又再次縫合,穿上華麗的衣裳,畫上精緻的妝容,一個用來獻祭的木偶就此完成。
蘇木回到自己房間,天已經大亮。
他滿頭虛汗,哆哆嗦嗦給自己倒了碗水一咕噜喝後心情仍未平複,思索片刻後又馬不停蹄跑到義莊。
自從進了善嬰堂蘇木也沒斷掉和鐘元豐胡定生的聯系,隻是範蜇很奇怪,他似乎很不喜歡胡定生,因此他們每次見面都是偷偷進行,選擇一個無人敢靠近的義莊。
蘇木到達義莊之後,胡定生已經到了,幫着鐘元豐一起疊元寶。
蘇木顫顫巍巍跑到二人面前,将昨夜的所見所聞如實告知。
胡定生聽完勃然大怒,他找到鎮長,将獻祭的真相說了出來,鎮長聽聞之後也是震驚不已,當即就帶人去往善嬰堂詢問。
胡定生跟在人群之中,見鎮長氣勢洶洶,以為這事會有一個好的結果,不料鎮長到了之後被範蜇帶到一間屋裡促膝長談了許久,再出來時,臉上的怒氣全消,眉宇間都染上笑意。
離開善嬰堂,胡定生追問範蜇如何處置,鎮長屏退衆人,拍了拍胡定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定生,你是我們鎮上唯一一個秀才,有些事情我也不瞞你,範蟄用姑娘獻祭山神此法雖不地道,但其目的還不是為了我們。”
“郁山鎮窮了多年,如今能有此番富貴全憑山神保佑,就連你能順利度過院試也是山神的功勞,我們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胡定生反駁道:“我能過院試憑的是我真才實學,和山神有什麼關系?”
趙鎮長被胡定生單純的想法逗笑,說出的話字字珠心:“定生,我知你是讀書的好苗子,但是苗子再好無人教那還不是白白浪費,你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山神讓我們郁山鎮有了錢,我們拿什麼來蓋學堂?又拿什麼請夫子?如果不是你父母憑借山神帶來的靈芝解決了家中困境,不然哪來的多餘錢财為你準備束脩?”
一連串的質問問得胡定生啞口無言,他自認自己口才不錯,遇事能言善辯,可如今硬是被鎮長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鎮長歎了口氣,繼續道:“定生,你口口聲聲說是憑自己,可若沒有山神助力,你連識文斷字都難如登天,又怎會有現在這樣享有諸多特權的生活。此事你我皆是得利者,何必深究到底,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嘗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獻祭一事,你就當從未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