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都把他的【基石】扣下了?拔光了毛的孔雀可飛不起來。”
天環族的耳羽因為他轉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但我也聽聞戰略投資部的十位精英極為團結,在公司利益面前共同進退。”
“你可以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來客放下了手臂看向他。
“砂金先生呈交的【基石】當真屬于他本人嗎?”
“你懷疑他會把别人的基石交給你?你把石心十人想得太團結路——那玩意可比他們的命重要得多。”
“但你也知道他是個瘋狂的賭徒。愈是聲勢張揚,愈要細心提防。”
這話落地,拉帝奧格外誠懇地開口,
“我從沒想過會有人和他思路一緻。說真的,你最好去看看醫生,我恰好有認識的心理醫生,需要推薦麼。
拿來吧。存放基石的匣子是特制的,除公司高層及相關人員外,沒人能打開它——但我恰好位列其中。”
“勞駕。”
砂金入住前被扣下的匣子“咔哒”打開,一枚金黃色的石頭安放其中——一枚【托帕石】
“很遺憾,你猜對了。”
“呵,金黃色的石頭啊。它的色澤和克裡珀聖體的光芒如出一轍。”
“這正是他準備用來期滿你的說辭。他不會告訴你:石心十人需以自身意志開鑿基石,令其綻放獨一無二的光輝。而這顆金黃色的石頭屬于托帕,它的别名是【黃玉】——不是【砂金】。
如何,要找他對質麼?”
“暫且不要不必。我現在更希望知道,屬于他的那枚基石在哪。”
“最安全的場所,你絕對想不到。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藏起來——從最開始,那枚基石就已經在你手裡了。”
他們看向那裝滿普通珠寶的皮包。
來客打開皮包,從中取出了一枚碧綠的基石,此地之主微笑道,
“原來如此,這行李袋…将比性命更珍貴的基石混在一隊低賤的珠寶裡,僞裝成禮金等待被扣押,倒确實符合那位砂金先生的風格。”
“然後再随便編個理由避重就輕,找你把禮金要回來。這是場賭局,他可太熟悉了,賭的就是你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
金色的美夢開始躁動了,夢海喧騰推來誰遙遠的記憶,
星際和平播報:“…日前星際和平公司正式宣布——茨岡尼亞-Ⅳ在市場開拓部的指導下,根據《星際和平憲章》,已建立獨立自主的聯合酋長國,在星際和平會議上取得合法席位……聯合酋長國的建立對茨岡尼亞有着重要曆史意義:此舉為該星球漫長的血腥曆史畫上句号 ,聳人聽聞的【卡提卡—埃維金滅絕案件】将成為遙遠的過去——
茨岡尼亞-Ⅳ位于德涅斯-普魯阡-多瑙三大星系的交接無主地帶,星球表面氣候以極端惡劣著稱,時刻面臨着來自小型天體沖擊的威脅。
因此,定居該星球的智慧種族如今以寥寥無幾,他們分化成數個氏族,多營遊牧,在幹旱的荒漠原野中艱難求生,并發展出完全獨立于星神體系的民宿信仰——”
……
“茨岡尼亞,茨岡尼亞,焦渴的暴風眼,諸神唾棄之地…
有石而無水,有雷而無雨,有血而無淚。你用墜星捶打我們,用風雷淬煉我們,用裂土咀嚼我們……
你賜給我們蜂蜜(埃維金)之名,卻又将我們置于苦澀的刀(卡提卡)下。三重眼的地母神(芬戈?比約斯),如果您能聽見,就求您睜眼看看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有着蜂蜜色澤的柔軟胎發,他攥着小拳頭,一無所知的在母親的懷抱裡沉睡,
“當您帶走他的父親,我的孩子尚在羊水中沉睡。而今丈夫所在的地方,我也即将去往…我不求自己能走得安詳,隻求您能告訴我,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他可否夢見母親的心跳,夢見雨滴落在大地的聲音?求您告訴我,生命是否隻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夢……”
幹裂的雙唇在他的頭頂呢喃,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孩子呼吸聲比雲朵更輕,
“…否則,為何這孩子生來便要迎向死亡…?”
合着鮮血與黃沙的悲問尚未落地,雷鳴在雲層間悶響,随後是陌生的雨滴聲,
“媽媽!媽媽!”
女孩的呼聲由遠及近,
“媽媽——雨!下雨了!”
“雨…?雨……”
密集的雨滴打在他們破舊的大篷車頂,虛弱的婦人抱緊熟睡的孩子,啊,是雨聲。
“下雨了!是真的!那群外鄉人沒有騙我們,他們真的喚來了雨…我們能回家了!”
女孩哭着,笑着,三重眼的地母神啊,那是希望的雨水。
“回家…啊…三重眼的地母神,是您,您聽見了麼?謝謝…謝謝……”
她抱起孩子,微微掀開篷車的簾子,
“寶寶,快聽…這就是雨的聲音。你出生的那一日,天上也像這樣降下了母神的恩賜。
你是幸運的孩子,被祝福的孩子…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是祂賜給埃維金的禮物…我的孩子……【願母神三度為你阖眼,令你的血脈永遠鼓動,旅途永遠坦然,詭計永不敗露……歡迎來到這個悲傷的世界,卡卡瓦夏】”
……
與他合作的拉帝奧把他從夢境中強制喚醒,
驚夢酒吧卡座裡閉目休憩的公司使節費力睜開眼睛,他似乎很疲憊,
“…天,我可能是蘇樂達喝多了…沒想到你回來得這麼快,如何,有什麼發現?”
他扶額,揉了揉太陽穴,詢問從朝露公館回來的拉帝奧。
“和你猜得一樣,外頭沒人知道知更鳥遇害了,連一點捕風捉影的留言都沒有。電視還在轉播她的典禮彩排——大概是個替身吧。人們都在做夢呢。”
這位博學的教授向他透露了新的消息,
一隻憶域迷因殺死了另一個夢境遊客,橡木家系正在調查這第二起命案。隻可惜死者身份不明,隻知道是個偷渡犯。
命案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可以指控家族渎職讓公司借這個由頭介入。但家族的手腕比他想象的強硬很多,就連知更鳥的替身都已經找好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兩起命案一定會被壓下去。
想要在匹諾康尼的美夢上撕開一道口子,籌碼有很多,但他得精挑細選,不容有失。
“如果你現在管不住手,想找個人試試運氣,那正巧有個合适的人選。那個男人想再見你一面。”
“誰?”
“星期日。”
……
經過一番交涉前的小冒險後,他終于如願抵達了朝露公館的會議室門前,拉帝奧偏頭示意他推開那扇門,
“很遺憾看到你活着離開沙盤,星期日就在這扇門後。以我粗淺的見解,他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你準備好了麼?”
“嗯,我更相信要做好準備的是他。”
事實上對于此次交涉,他并沒有做什麼準備,與人交涉的籌碼無非兩種,利益或者恐懼。
知更鳥死了,做哥哥的肯定坐不住,這就是【恐懼】。
而礙于身份和立場,他不能下場将兇手給揪出來,而他,一個公司的外來者,他可以幫他,這就是【利益】。
如果踏進這扇門就能迎來凱旋的機會,哪怕概率無限趨近于零,他就沒有猶豫的理由。這是非常砂金的想法,如果某位卡瑪聽了他的心聲,估計會泡杯蜂蜜牛奶然後催他滾去睡覺,
【睡一覺,清醒點,好運氣也不是你這麼亂用的】
他推開了這扇沉重的大門,躬身朝那位橡木家主行禮,覆手在胸前,隔着衣服的布料,隐約感受到那串見面禮的輪廓。
但直到真正和這個腦袋長翅膀的家夥面談,他才意識到,家族的手腕比他想的更強硬,
或者說,這個失去妹妹的兄長,已經有些失控了。
“我可以給你這袋禮金,但在這之前,我要你親口告訴我——這個被你果斷放棄的匣子裡究竟存放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