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果然立刻跟了上來。
這次,她特意留意了每一個細節。當二叔吃完最後一口面,眼神突然變得清明時,許遺的心跳漏了一拍。
“二叔,要再來一碗嗎”
“來!再來十碗都行”
許遺一邊為他添面,一邊試探着問:“二叔,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二叔突然頓了一下,仿佛陷入了回憶。
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是個支教老師,在山裡待了快十年了。”他的聲音低沉,卻透着一股堅定。
“山裡?”許遺有些驚訝,“那地方條件很苦吧?”
“苦是苦了點,但值得。”二叔笑了笑,眼角泛起幾道皺紋,“那些孩子,一個個聰明得很,就是缺個機會。我教他們讀書識字,看着他們一點點進步,心裡就踏實。”
他說到這裡,語氣忽然一滞,聲音也輕了下來:“隻是……我對不起我妻子和女兒。”
許遺沒有打斷他,隻是靜靜地聽着。
“我妻子走得早,那時候我剛去山裡沒多久,她生病了,沒救過來。”二叔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努力保持着平靜,“後來,我就一個人帶着女兒。她雖然調皮,但是從來不抱怨,可我知道,她心裡委屈。”
他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自責:“我這個人,性格像她媽,總想着照顧别人,可偏偏……”
“二叔……”許遺輕聲喚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後來我就想啊,有時候真不如幹脆當個老農民,隻管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吃飽穿暖就知足了,哪還用操心别的孩子有沒有學上呢?哈哈哈…… ”他笑得爽朗,可笑聲裡卻帶着一絲苦澀,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又像是在掩飾心底那份無法割舍的責任。
她看着二叔絮絮叨叨地回憶往事,那些細節清晰得不像話。
這一刻,小攤和村子仿佛成為了兩個世界,彼此的悲歡并不相通,說不清哪個是幻想,哪個是真實。
“二叔,那你的夢想實現了啊,恭喜”許遺臉上挂着笑,眼神卻一眨不眨的盯着二叔的反應。
然而二叔卻突然像卡殼一樣,仿佛沒聽到這句話,自顧自的吃着,自顧自的說着。
而當他離開攤位,沒走多遠就又變得恍惚時,許遺終于确信了自己的猜測。
這裡的人的記憶确實有問題。
不知為何,吃了她小攤做的飯後,他們就能短暫地恢複一些記憶。但普通廚房做的飯菜,卻完全沒有這種效果。
許遺站在攤位前,望着二叔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這個世界,似乎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仔細想想,她已經多久沒有意識到這是個虛拟世界了?那些真實的觸感、氣味、溫度,還有眼前這些活生生的人...真的隻是數據嗎?
她轉頭看向正在切菜的小工,那個總是沉默寡言的孩子,此刻正專注地處理着食材。許遺突然意識到,就連小工的來曆,她也從未深究過。
"喂,小工,"許遺笑嘻嘻的湊過去,假裝不在意"你該不會是什麼隐藏神秘人吧?"
小工頭也不擡:"老闆,面要用完了,還做下一盤嗎。"
"不是,别轉移話題,我是說..."許遺撓撓頭,"你從哪兒來的?父母呢?為什麼跟着我?"
小工放下菜刀,認真地看着許遺:"老闆,你是在查戶口嗎?"
許遺被噎了一下,這孩子的毒舌功力見長啊。
"我這不是關心員工嘛!"她強詞奪理道,"萬一你是哪個大boss派來的卧底呢?"
小工眨了眨眼:"老闆,你是不是看太多諜戰片了?"
許遺頓時語塞,這孩子的吐槽功力簡直跟她的廚藝一樣突飛猛進。她正想再說什麼,突然注意到小工切菜的姿勢---那手法,那角度,簡直專業得不像話。
"等等,"許遺眯起眼睛,"你這切菜的手法,跟誰學的?"
小工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随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切菜:"自學的。"
"自學能學成這樣?"許遺不信,"你該不會是什麼廚神轉世吧?"
小工擡起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老闆,你再問下去,今天的晚飯就要變成夜宵了。"
許遺看了看天色,發覺實在問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隻好作罷。
但心裡卻打定主意,等有空一定要好好"審問"這個神秘的小工。
畢竟,在這個充滿謎團的世界裡,連一碗炒面都能喚醒記憶,誰知道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身上藏着什麼秘密呢?
"算了算了,"許遺擺擺手,"先做飯吧。不過小工啊,你要是真是什麼隐藏大佬,記得提前告訴我,我好抱大腿啊!"
小工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把切好的菜推到許遺面前,嘴角卻微微上揚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