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遺和小工準備啟程時,村民小李和他的二叔前來送行。
那二叔的神情與以往大不相同,不再有恍惚之态,也不再喃喃自語,眼神清明了許多,仿佛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醒來。
“你二叔這是……病好了?”許遺眉頭一皺,聯想到了昨晚上的集市。
“是,是” 小李解釋道:“昨天不是趕集嗎?我早早去了,發現集市上有個小攤,賣一種叫‘快樂水’的東西,據說能讓人忘卻煩惱,價格還很便宜。”
他邊說邊比劃,高興的似乎想給所有人安利一下。
“我想着二叔這瘋病,看着實在讓人心疼,就買來給他試試。”
"你們是沒看見啊!"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那'快樂水'一喝下去,我二叔的眼神'唰'地就清亮了,比我家那口老井還透亮!"說着還誇張地做了個仰頭喝水的動作,差點把脖子扭了。
許遺抱着胳膊看他表演,忍不住插嘴:"您這推銷水平,不去集市上擺攤真是屈才了。"
她朝小工使了個眼色,"你這還有快樂水嗎,你這麼一說我都想試試了。"
小李一聽頓時萎靡了:"我倒是想有,本來就買了一瓶給二叔,等後面再去,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正當幾人寒暄完準備道别時,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二叔的突然開口。
"這些日子的事...我都記不清了。"二叔站在路邊,一旁的槐樹樹影斑駁地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不過小李都跟我說了。"
二叔的眼神太幹淨了,幹淨得不正常。就像被人用抹布擦去了所有痕迹的鏡子。
"二叔您這記性,"許遺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故作輕松地打趣,"比我家那台老收音機還差,調個台就全沒了。"
二叔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前誤會你們了,真是對不住。"
"雖然記不清了,但我知道你們是好人,我得病跟你們絕對沒有關系。"二叔捂着心口“我能感受到這裡充滿了感激”
他從村民手中接過幾袋面粉和一些新鮮的蔬菜,遞到許遺和小工手中,四肢看起來像是剛出廠一樣僵硬,“時間緊,沒來得及和村裡其他人解釋,我們兩個先代表大家給你們道歉了。
“這些你們帶上,路上用得着。”
許遺接過東西,點了點頭,心中莫名感覺有些沉重。
車輪碾過泥土路,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朝着遠方駛去。
陽光灑在路旁的田野上,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泥土的清香。
二人沉默的推着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走了約莫半日,離着村子越來越遠了,路上漸漸荒涼起來。
忽然,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站在路邊,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那人穿着一身紅布衫,頭發花白,臉卻很年輕。見小攤車駛近,緩緩擡起手,示意停車。
她的動作雖慢,卻帶着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
許遺放慢腳步,停在她身旁 “姐姐,穿着紅彤彤的好喜慶,有什麼事嗎?”
那人微微一笑,聲音沙啞卻溫和,帶着幾分調侃:“年輕人,能不能搭個便車?我這把老骨頭走不動了,想去黃金城。”
“您沒在開玩笑吧”許遺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指着小破攤車。
“老骨頭?”許遺又一臉不可置信的指指紅衫女人。
“姐姐,您是在開玩笑吧,先别提我這車能不能拉人,就您這看着也就二三十歲,怎麼就老骨頭了。”
紅衫女人嘴角輕揚,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若讓我搭上你的車,我便告訴你。”
"搭我們這車,"許遺拍了拍車的鐵皮,"您怕是得跟行李擠一塊兒了。"她指了指堆得老高的面粉袋,
"要不就委屈您坐車頂,不過還有可能掉下來。"
許遺誇張地歎了口氣,一臉勸退的表情"要我說,您還是走路穩當。我這小攤車,連車轱辘都是剛安上的,指不定跑到半路就散架了。"
紅衫女人從懷裡掏出一個繡着金線的綢緞錢包,随手拿出一枚金币,遞給許遺:“這是車費,别嫌少。”
"這地界兒啊,"她歎了口氣,"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有輛車經過。你們要是走了,我這把老骨頭怕是要在這兒生根發芽咯。"
許遺上下打量着她,女人雖然滿頭銀絲,但腰闆挺得筆直,臉上半點皺紋也沒有,眼神亮得跟夜裡的貓頭鷹似的。
"成吧,"許遺接過金币,心裡暗自嘀咕:這人看起來樸素,沒想到還挺有錢,一直在這等着也怪可憐的。
“正好順路,您上來吧。"她突然想起什麼,促狹地眨眨眼,"不過我這破車可不穩當,您要是摔了可别訛上我。"
紅衫女人笑呵呵地擺擺手:"放心,我有的是錢,看不上你這點。"
許遺頓時垮下臉:"是不是有人說我窮?"她轉頭看向小工,"我看起來很窮嗎?"
小工默默看了眼車闆上東倒西歪的面粉袋,又看了看女人手裡那個閃瞎人眼的錢包,選擇保持沉默。
女人道了聲謝,動作雖慢卻穩當地上了車頂。
“诶,姐姐,您這上車了,還沒給我解密呢。難不成您這是返老還童了?”許遺一邊扶着女人,一邊發出一個大大的問号。
女人掩嘴笑了一下,“你猜得可真準,我今年已七八十歲了,論年紀,都能做你的祖母了。”
許遺:嘴巴張大到能塞下一個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