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仙眼裡,凡人莫非是天地蠢物?”
原辭笑了笑,“抱歉,我并無惡意。”
“即便沒了感情,趙頌璟的理智裡的總不能皆是殺戮。她突然變化,除了鬼王在作祟,還能因為什麼。”
“鬼王想要占據她的身體。”原辭說,“他實現了少許。”原辭告訴姬恒,鬼王宮殿有成千上萬個趙頌璟的玩偶,每一個玩偶裡都有趙頌璟一部分的複刻。那隻唱歌的玩偶複刻着趙頌璟想要離開的願望,她日複一日唱歌,因為潛意識裡記得原辭會順着歌聲去尋她。
鬼王每次離開他的宮殿,都是借了趙頌璟的玩偶出門。
真正的趙頌璟一直被留在鬼王身上,原辭猜測,他離開宮殿時,不是“仿佛”感受到鬼王在他身後,而是果真如此。他戲弄般靠近原辭,卻沒想到趙頌璟因此借機藏到了原辭身上。
“鬼王一直在搜捕你們。”姬恒道,“人與鬼的沖突正在加劇。”
“頌璟不被找到,鬼王便離不開藏身之處。我想,以你的能力,早晚能夠為凡人建立起抵抗鬼界的防線。正如大河之國。”
“是。”姬恒颔首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原辭捏了捏手腕,他感受得到,醫仙為他診療後身體更好些。“留在此地,大河之國定然被殃及。再過些日子,我會帶頌璟離開。藏到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去。”
姬恒抿了抿唇,拎起趙頌璟穿過的一件衣服,問:“這個十七歲的趙頌璟是否在長大?”
原辭對姬恒的觀察力有些刮目相看,他道:“是。原本以為必須以我的血肉滋養,她才能擁有身體,逐漸成長。但情況似乎有些變化。”趙頌璟不肯接受原辭的治療後,她依然在發生變化。幾乎每隔十日,她都會長大一點點。原辭思來想去,也就剩一種可能了,“是顔則,早已給自己留了後路。”
姬恒看向比顔則更柔軟的趙頌璟,他道:“你可知那些想要顔則死的人和鬼說她什麼?說她‘狡兔三窟’。你以為自己正按計劃行事,可你其實并不知道,按的是你的計劃,還是顔則的。”
原辭眨了眨眼道:“你是說……‘顔則的死’,在顔則意料之内?”
“恐怕我們都被她當作棋子了。”姬恒伸出粗糙的手指,碰了一下趙頌璟的小床。他收着力,隻是輕輕一觸。趙頌璟沒有醒,她睡得很沉。姬恒想起他們趕赴鳳央的路上,顔則抱着胳膊倚樹栖息,姬恒那時無端想起花中仙子。原來真是無所不知的仙子。
***
姬恒從原辭那出來時,篝火晚宴已經散了。四周隻有巡邏的士兵和酣眠的馬聲。他獨自步行回下榻處,才走幾步,前方卻亮起一隻風燈。火光裡是打着哈氣的姬煦,還有威嚴的娜魯。
姬煦扣着手指算了一會,從娜魯臂腕抽手,轉到姬恒身邊,“哥、哥,等你的時候,母親說顔則的小娃娃是會長大的,她今日的分量比前幾日重。但是等她長得和我們一樣了,你是不是都成老頭子了?”
姬恒從弟弟手裡拿走風燈,穩妥地照亮前路,卻不回答弟弟的問題。
姬煦小狗一樣,又從姬恒這邊轉回娜魯那裡,“母親,我想要顔則做嫂嫂,你幫我。”
娜魯笑道:“你問問你兄長,願不願與半仙共侍一女。”
“啊——很沒面子吧……陛下可是人皇,要是傳出去,會不會丢人?但是男人有三妻四妾,女人好像也行……不行不行,陛下不行……”姬煦撓着頭認真思考起來了,沒注意燈光離他越來越遠,母親和哥哥默契地放慢腳步,落在他後頭。
“母親近來可好?”姬恒問道。
“除了時不時來騷擾的鬼、減産的牛羊馬,還有越來越不靈便的腿,其它倒是都好。”
“聽起來不太好。”姬恒誠實地評價道。
娜魯長歎道:“姬林深那張巧嘴,你半點沒學會。将來你可如何是好?”
“花言巧語,不學也罷。”
“真傻。”娜魯捋起兒子脖子間的風領,拍着他寬廣的胸膛,道,“鐵與血的王座,很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