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帶着姬煦遠道而來,但隻能待一晚上便要趕回西胤。姬煦從母親這裡連吃帶拿,拉了幾車肉走。
“在西胤吃不飽飯?怎麼的,你哥還能虧待你?”娜魯一把抹掉姬煦滿嘴的油光。她向來是不擔心姬煦的。姬煦這孩子心寬,唯好吃喝,又有姬恒在前頭,怎麼都能過上好日子。姬恒才是悶葫蘆一個,凡事皆自己扛,有時叫人擔心山也會倒下。
“我哥哪能虧待我。我就是舍不得母親。”姬煦一面說,一面往囊中裝酒,恨不能把草原都搬走。一道小影子飄來,默默幫姬煦舉着碗,接住滴漏出的酒水。
“顔……頌璟,你睡醒啦?”姬煦空出一隻手像揉貓頭一樣抓着她的腦袋揉,把她自己用心紮的發髻弄得毛毛躁躁。“天還沒亮呢,你得多睡覺才能長快點。你知道吧?其實本來我哥不用來的,我押着醫仙過來就好了。但是我哥想來看看你,他特别想你來着。”
趙頌璟不大理解姬煦的話,她沒有顔則與姬恒十年征戰的記憶,對男女情愛也懵懵懂懂。面對姬煦的熱情,她隻能努力擡起眼睛直面姬煦,害羞地笑笑。
姬恒又說:“你、你少跟半仙……”但他話沒說完,就被娜魯塞住了嘴,讓他趕緊收拾,去找他哥。
趙頌璟也跟着他們,像隻勤勞的蜜蜂飛來飛去,想幫他們收拾東西。
娜魯喊道:“小不點,别亂竄,你晃得人眼睛疼。”
娜魯的嗓門很大,在趙頌璟耳朵像是打雷。她頓時又緊張起來,懸在半空進退不得。娜魯就捏住她的衣領,把她提到馬鞍上坐着。“覺得受人恩惠,着急報恩?”娜魯咧嘴笑她。
趙頌璟雙手藏在裙擺裡,絞手不語,仿佛覺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錯。
“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娜魯又吼她,“大君沒讓你不準說話。”
趙頌璟紅起眼眶,聲音低低的,娜魯聽不清。
“大聲點。”
趙頌璟擡起頭重複道:“原辭今天好許多了。”她聽到帳外的響動,自己起床時,原辭還在熟睡。之前原辭常常整夜睡不着,他說因為他是半仙,無需睡眠。但趙頌璟疑心他其實是身上疼,以至于難以入眠。
“還有呢?”
“恒哥哥和煦哥哥不讨厭我。”
“那就值得你感激涕零了?”
“嗯。”
娜魯伸出手,掐了一下她的鼻子,把鼻涕揩掉了。“愚蠢,你的感激可貴重得多。”她說着,又要把趙頌璟提走。在衣領勒她脖子之前,姬恒先将趙頌璟抓過去了。
“别把小蜜蜂捂死了。”娜魯說。
姬恒松開手,發現趙頌璟的臉已經憋到通紅。“能喘氣嗎?”姬恒問。
趙頌璟捂着胸口一邊咳嗽一邊點頭,“對不起,耽誤你們出發了。”
姬恒猶豫一瞬,模仿原辭拍她後背的動作,用手指輕拍她。他突然問:“你想跟我走嗎?”
“去哪呢?”趙頌璟很疑惑。
“回西胤。”姬恒有些木讷,想了想又說,“我如今是皇帝了,有一處宮殿,一些金銀。你可以吃飽飯,穿好衣服。喜歡騎馬的話,馬場裡有十萬匹烈馬。還有……沒人能欺負你了,鬼也不行。”
趙頌璟抓着發梢,想了一會,問:“那、那原辭可以一起去嗎?”
姬恒沉默了。趙頌璟以為是她讓他生氣了,連忙說:“對不起……”
“你沒做錯什麼。”姬恒道。他揉了一下趙頌璟的臉,反身跨上馬背。他朝母親點了點頭,随即揚鞭離開。他連再見都沒和趙頌璟說,便一馬當先,朝日出的方向疾馳。
姬煦率領隊伍追着皇帝陛下去,他勉強跟上,安慰道:“哥,小不點沒有顔則的記憶,要是有,她肯定跟咱們走。”姬煦沒想到姬恒會開口問趙頌璟。但姬恒既然開口了,姬煦就立馬準備好了麻袋,隻要趙頌璟點頭,他一把給她兜起來,火速帶走。
其實他們還是太彬彬有禮了,應該二話不說,裝起來就走。姬煦有些懊悔。
姬恒對姬煦能想到什麼一清二楚,他道:“青梅酒的事,我隻當你胡鬧這一次。”
姬煦一聽,知道陛下生氣了。他讪讪點頭,放慢速度到姬恒馬後。到底那晚成沒成呢?姬煦百思不得其解。
他總是想得太簡單,所以他隻能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還好他胸無大志,跟在哥哥屁股後頭,夠他跟一輩子了。哥哥的軍旗所指,就是他馬踏連營之地,哥哥的紅衣所至,就是他誓死捍衛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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