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嶽這才相信是他家少爺回來了,忙跑過去攙在另一邊,撲面一股酒氣,但也沒好說些什麼。
兩人把他送到床上,許紹元把清嶽叫到一旁,問他:“他走之前與你說去幹什麼了嗎?”
“隻說有事,”清嶽搖頭,又想到什麼,補充着,“那會少爺與我剛回來,開門時見門環上有個紙條,少爺看完,登時臉色變得極好……還專換了件衣裳才走,也不讓我陪同。”
許紹元陷入沉默,自己思索了一會,恍然明白了,便對清嶽道:“好。有勞你快去熱些醒酒湯來。”
“我這就去。”
清嶽轉身離去,許紹元踱步至床沿,瞧孟文芝醉酒的睡相,自語道:“原來是心中有人了。”
說着,許紹元忍俊不禁,還順手去幫他松了松衣領。
孟文芝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着他,那眼神,也不知把他當作了什麼人。
蓦地發現他的目光,許紹元渾身霹靂,一下子抽離了手,嚴肅提醒道:“你看清楚我是誰,我是許紹元。”
孟文芝極吃頓地眨了眼睛,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三個字:“我知道。”目光也移向了别處。
因為頭疼,他仍保持着被送在床上的姿勢,一動不動,隻有眼睛在緩慢挪移着。
身體也好像不是自己的,很熱,很輕,有種不真實的幸福感遊走在身間。孟文芝雙眉舒展,唇角輕陷下去兩點,看他模樣,仿佛踏進了夢中的桃源,臉上全是掩不住的快樂。
“奇怪,好生奇怪!”許紹元目不轉睛盯着他,喃喃感歎,說着,又斜身坐到床邊,趁他糊塗,小聲套他話來,“文芝,你剛來永臨,咱二人多年未見,那麼高興的場面,你也就勉強喝下了一杯,如今這麼痛快,就是為了那個女人麼?”
孟文芝又把目光從床尾轉向他,呆愣愣地聽了半晌,很是認真地在思考消化他的話。
許紹元便耐心等着。
不過多久,孟文芝點了點頭,嘴角的弧度更甚。
“好麼!倒是把女人看得比朋友兄弟還重,我才看清你是這樣的人。”許紹元佯裝生氣,扭臉不樂道。
孟文芝看他不願理自己,正欲閉上眼,又被拉住手強行喚醒。
許紹元又問:“就是與你喝酒那個姑娘嗎?”
這回孟文芝沒有思索,很是幹脆地點着頭。
“她叫什麼?”
“阿蘭。”孟文芝開口,帶着淺淡的酒氣,眼睛裡霧蒙蒙的。
許紹元回憶片刻,想起她似乎是之前被強占鬧到公堂的女子,還是孟文芝把她救下,想必緣分也是這樣來的。但又不放心,搖頭接着問:“光說名字,她姓什麼呢?”
孟文芝望着他,一語不發。
“父母是誰?家又在哪裡?”
又過了很久,才聽到回答:“我不知道……”
這才廖廖幾個問題,卻都答不上來,未免也太過草率。許紹元一下子換了神色,對他說:“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二人身份畢竟有差,就不怕她有心宰你?”
孟文芝想了想,擡眸道:“她不會宰我。”
許紹元一愣,徹底繳械,無奈笑道:“哎,我跟你這醉漢費什麼口舌。”
話說完,還是免不得悄悄慶幸一番,暗想他心思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今晚事出非常,自己還真探不出他的心思。
這時,清嶽端着醒酒湯,用背推開門,轉身走了進來。
許少元則從床邊站起了身,對孟文芝說:“坐起來把湯喝了,醒醒酒。”說着,就要彎腰去扶他。
一個不留意,力度稍大了些,孟文芝身體一晃,腦袋裡面全是鈍石頭到處亂砸般,又痛又沉,不免咧開嘴角吸了一氣。
許少元趕忙放緩動作,讓他扶着自己坐好,随後便退到不遠處的桌旁坐下,讓清嶽送湯過去。
孟文芝也知道這會兒身體不好受,配合着把湯飲盡,又躺了回去。
清嶽離去後,許少元在原處坐了半晌,這才又對着閉上眼睛的孟文芝開口:“文芝,光顧着說你的事情,我今夜也是有事前來的。”
“我瞧你這會也聽不進去,明日再與你說吧,”許少元起身湊到床邊,“隻是今晚我得留在你府上了。”
孟文芝側臉向内,把後腦對他,仍不清醒地應着:“你随意,找間能住的就好……”
許少元聽罷怔住,過了會,撩起袖子悶悶道:“現在好性子都給了姑娘家,對我就這樣的粗魯。”
孟文芝在床上隐約聽他這樣說自己,便轉過身催促:“快走,快走。”
第二日。
酒後覺短,孟文芝早早醒了,已換好衣裝,舉手投足間,平日裡的正經氣質終于回來了,與昨夜全然不似一人,隻是臉上十分疲倦,眼裡還停着血絲。
許紹元敲門而進,見他已經整理好自己,頗為驚訝,故意打趣道:“昨晚上的人去哪裡了?”
孟文芝将兩邊衣服一捋,轉身,剛見到他,便故意裝作失了記憶,反問道:“紹元,你怎麼在這兒?”
許紹元被噎了回去,見他表情沒有波瀾,也分不清他是真的不記得,還是也在耍弄自己。
僵持不久,他敗下陣來:“昨晚還是我把那麼爛醉的你帶回來的。”
“謝謝。”孟文芝簡單回了兩個字。
許紹元可沒看出他感謝的情緒,反而覺得他分明心中不滿:“我看你是怪我壞了你的好事。”
孟文芝聽後,竟笑了出來,雖然很快收斂了,還是被許紹元發現,後者氣道:“好啊,原來被我說中了。”
轉而又準備長篇大論開始感歎,孟文芝見他架勢不對,忙堵住他的話,免得人又喋喋不休地說起來:“對了,昨天那麼晚,你找我做什麼?”
許紹元半開的嘴合上一瞬,又張開來:“你可不知我最近遭得什麼難!”
一句話出口,臉上表情瞬間為難起來,孟文芝也猜不到他究竟因何事苦惱,隻将人領到院裡,去亭下坐着,
亭中小風一吹,吹去了昨日殘餘的燥熱。孟文芝好生坐着,待他繼續說下去。
“昨日,我有個遠房表甥女突然登門拜訪……”許紹元話沒說完,先歎了口氣。
“哦?”孟文芝轉眸,“那該是好事。”
“哪是什麼好事。”許紹元将手雙攀在石桌上,連連否認,“她有目的而來。”
孟文芝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開口問道:“是何目的?”心想遠房親戚走動,最差不過是想借些銀錢接濟一二,可他家中資财也算豐厚,并非缺衣少食之人,不該為這些瑣事煩憂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