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
提起昨夜,談明允怒火狂熾,不由分說便拔刀。他閃身過去,刀氣險險擦過對方耳側,一擊未中,又反身刺去,談多喜急急後退,淩天帶如鬼魅般從袖子中出落,纏住薄而細長的刀身。
“有話好說,動什麼手嘛!你呀你,回回都吵不過我,偏還要滾來自取其辱,該說你什麼好?”說罷乜斜着眼看他,俏皮地将眼眨了眨,手中悄然發力,欲把談明允武器扯落。
哪想他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對手,少年緊握刀柄狠狠一拽,在這極不對等的力道下,談多喜被帶了個趔趄,跪倒在地上,甚至來不及驚呼,就叫這白緞打幾個圈兒捆得結結實實。
談明允伸出手在他臉上摩挲幾下,繼而擡起他的下巴,問道:“好姐姐你告訴我,現在是誰落到了誰手裡?”
談多喜将眼皮一翻,仰起頭送他個白眼:“你還敢殺了我不成?”
那自然是不能的。
談明允抓不住對方軟肋,恍如鐵拳砸在了棉花上,萬分的力也沒處使,令人火冒三丈。
他強壓下心頭怒意,自上而下打量起眼前之人,先因那張如無瑕美玉的臉一愣,目光牢牢盯視着談多喜殷紅的唇,不受控制般移到下方那顆小痣,最終滑過頸項,略過平坦坦的胸,落到并起的雙膝。
不知怎麼,亭邊一幕幕湧上來,在他眼前倒得飛快,腦海中盡是談多喜歪坐在美人靠上的樣子——
他扭着身子向外,臀略有些豐滿,雙腿毫無規矩地斜放,因春衫輕春裙薄,若隐若現能瞥見筆直姣好的輪廓。
長成的美人掩映在層疊的绮夢裡,十足的假端莊,一身的真風流,是成熟到七分的蜜桃,豐圓白膩,摻着兩分妩媚勾人,還有些說不出的輕佻,能掐出甜滋滋的水兒來。
談明允呼吸一重,心尖顫動,仿佛終于找到個宣洩的口子,低聲道:“在荀方旭面前扭腰擺臀,恨不能跟水蛇似的纏在他身上,像你這樣的蕩/婦,殺了你我還嫌髒手。”
談多喜猛地瞪大眼睛,檀口微張,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其實話音一落談明允便有些後悔。
可說出口的話如覆水難收,哪怕少年一顆别扭的心高高提起,總挨不着地兒,嘴上依舊硬得可以:“瞪我作甚,我可有哪裡說錯了?”
約莫以為他又要落淚,談明允修長的指節往他眼角伸去,談多喜卻把臉一偏,倉皇躲避。
他竟沒有哭。
甚至沒有犀利地還嘴,隻狼狽地往後一退,因仍被捆縛着,使起勁兒來表情怪異,臉憋得通紅,動作也有些滑稽。
談明允喉結滾動,讀不懂談多喜是什麼意思,心卻好似被揪着擰成一團,幾乎要順不過氣兒。
便雙手攬住談多喜的肩,不顧他的掙紮,也不容他拒絕,輕而易舉把人從地上提起,三兩下解開淩天帶。
談多喜沒了束縛,手上帶了陣風,狠狠一巴掌扇在明允臉上,這一巴掌下去手臂隐隐發麻,可見是使了力氣的。
談明允被打得臉向旁邊一歪,半張臉上指印高高浮起,已經紅腫。
“你要是這麼缺女人,何不叫你娘給你塞兩個通房開開葷,倒還省事,成天盯着我看算什麼?”
“你說我是個蕩/婦,說我纏着荀方旭,可人家的眼睛倒不像你,淨長在我腰上和臀上。是,我和我娘一樣是個蕩/婦,那沖着蕩/婦移不開眼的你又是什麼?嫖客還是姘頭?下流東西!”
“隻要沒勾引到你頭上,管他是誰,我的事你少來管!”
“……”
明允耳邊嗡嗡作響,對方刻薄的話從左邊兒進右邊兒出,一個字都沒聽進心裡,他的思緒是一縷縷亂成麻的線,是嘶吼着要從籠子裡掙脫的獸,理不清也止不住。
一時在想,他終于明白談多喜臉上那神情代表什麼——是難堪,剜心刮骨般的難堪。
一時又想:他身上撩人的淡香味兒,和葛木天星很像很像,可掌心帶着風吹過來,鑽進心肺時,卻不那麼像了。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暖的,芬芳馥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