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荀方旭反駁的話呼之欲出,忽然,談多喜兩指點在他唇上,明明未施什麼術法,他卻像被定住一般,再動不能。
“荀大哥,那些諾言聽一次就夠了。我不是不信你,隻是自己會害怕,人生何其漫長,我怕不能成為那個與你并肩的人。”
他挪開指節,緩緩地、輕輕地把雙手放在荀方旭腰間,張開雙臂将他抱住。
随後,那張臉靠在胸膛,在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中,豁出去般,咬牙道:“不如……你帶我走罷,在這宅院中待過十幾年,我不願也不想再等,你帶我去楚州,帶我去天樞學宮,帶我見一見外面更廣闊的天地。”
“荀大哥,好不好……”
見談多喜眼圈紅紅,面帶哀求之情,荀方旭喉嚨哽住,心裡仿佛吊着千斤墜,沉甸甸。
回想當日,多喜陪他于府中閑逛,那時話裡便滿是對外界的向往——他豔羨去往北地的歸雁,好奇其他州府的風情,怎甘心做一隻籠中的囚鳥。
便愛憐地伸出手,刮了刮談多喜的鼻子,又把他拉到懷裡用力抱住,蹭着脖頸,嗅着對方如蘭如麝的香氣,低聲道:“多喜,我竟不知你是個如此志向遠大的女子。”
“不過,我恐怕不能帶你走。我本就要三媒六聘去娶你,萬不可做出私奔的傻事。”
“……”
談多喜指甲收攏,将袖子拽在手心,頗為不耐地深吸一口氣,忍了又忍,才支起耳朵繼續聽下去。
這時,荀方旭把人放開,轉而攬着他的肩膀,認真地說:“不過我可以去和伯父言明,待血魔一事了結,讓你一同去學宮求學。”
“天樞學宮内多的是世家女子,女教習更是不遑多讓,想必他并不會如何反對。即便反對,我也要和他據理力争。”
談多喜聽罷,心中暗道:這愣頭青,話說得動聽,成不成還兩說,可不能抱有多大期望。
又想:同他待了好一會子,便是過隻大雁也曉得拔毛,他卻什麼表示也無,看來還須自個兒好生提醒,真是多費口舌。
雖這麼想着,面兒上卻把笑提上來,一隻手不經意拂過對方腰間挂着的錦囊,垂首道:“荀大哥,謝謝你。能遇見你,真是多喜前世修來的福氣。”
荀方旭一陣羞赧,臉紅了又紅,想起方才二人親密無間的舉動,更是連耳根子都發燙。
喃喃道:“能得喜妹這樣的未婚妻,夫複何求。”
循着談多喜的視線,他終于注意到腰間的儲物袋,不消人來說,立時取了下來,鄭重地塞到對方手裡。
“上次未能送出去的東西,這下你總能收了罷?”
談多喜矜持地點了點頭,嘴角翹起,好險沒将笑意收攏。忍不住将那玩意兒攥緊,來回耍弄後,忽地話頭一轉:“哎呀,我們這幾步路走了這麼久,荀伯伯該等急了。”
“怎麼辦,他會不會怪我……”越說下去,聲量是越來越小。
“我爹不是那樣蠻不講理的長輩,你不必擔心。也罷,我們現在便趕過去,正好将那件事一并說了。”
二人匆匆趕去前門。
談多喜留在門後,遮遮掩掩,悄悄地看,荀方旭則搖着扇子,大步走出。
荀日道等候已久,甫一見到他,便吹胡子瞪眼,連聲道:“你這混蛋,真是讓老子我好等。怎麼,是邁不開腿還是挪不動步?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丢臉都丢到準丈人家門口了。”
“爹——”
一番話令談行止撫掌大笑,打趣道:“你瞧瞧,兒子哪有女兒省心。我家明允比他還渾,提起我都頭疼,方旭算是個好的。”
荀方旭撓了撓頭,想起還有個未完成的任務,也不發怵,直截了當問談行止:“談伯父,晚輩有一事相求。”
“哦?什麼事,說來聽聽。”
荀日道差點兒要往他腦袋上嘣幾個響,還是談行止大手一揮,止住他的動作,這才忍下。
荀方旭一清嗓子,正色道:“晚輩想請您答應……讓談姑娘入天樞學宮求學。我想,九州各家皆有女眷入學,個個兒都是巾帼翹楚,多與之往來,百益而無一害,權且散散心,開開懷,那也是極好的。我想談姑娘一定會很高興罷。”
“若談姑娘也去了,一切有我照拂,必不會令她受委屈。”
“……”
聽罷一席話,談行止輕輕一“嘶”,心頭打起鼓來,思索道:
從前确未想過讓多喜去學宮長一番見識,一來是自己這做父親的疏忽了,不太上心;二來是窈娘要親自傳授術法,也不好幹涉。
如今多喜長大了,又同荀家定了親,說不定還是未來的“盟主夫人”,既要嫁入百年的世族,豈能沒有眼界,讓旁人看輕了去?荀家那小子所提,實在不無道理。
便微微笑道:“我談家女兒豈能囿于後宅,做個井底之蛙?這件事你不說我也是要去做的。隻是眼下楚州不太平,待我與你父親将血魔一除,就接多喜過去。”
荀方旭臉上笑意一揚:“如此甚好,多謝談伯父。”
談行止輕咳一聲,故作責怪道:“去去去,謝什麼謝,多喜是談家人,是我女兒,還沒嫁去荀家呢,你小子急個什麼勁兒。”
幾人其樂融融,說笑一番後該走的走,該留的留,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