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這個聲音,商尤良立時端正姿态,支起耳朵——
“你這騷樣我豈會認錯!”
“嘴巴給我放幹淨點!”這是位少年,聲音中怒氣渲天,正打抱不平。
“允弟……”
又一個男聲插嘴道:“商姑娘你先消消氣,我敢發誓,那水絕非喜妹所潑。再者,罵得如此難聽,無論如何你也不該這樣欺負她。”
商尤芙嗤笑道:“荀公子,她之前都百般嫌棄地叫你滾了,你怎麼還死皮賴臉地貼上去,你要護她這朵花,也不掂量掂量,人家願不願意插在你這堆牛糞上。”
“你、我勸你适可而止!”
“切。”
“商姑娘,我這儲物袋中恰好有一照影爐,你不妨将留影珠拿來予我,今日這麼多人作證,待它放出來,是不是污蔑一看便知。”
有兩人接連相助,這聲音收起軟弱,重新振作,端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勢。
商尤芙也不怕他,冷哼一聲:“本打算私底下找宮長調解一二,給你留點面子,你卻偏來找死。也罷,有大家一起盯着,看你到時還有何話可說。”
聽上去意滿志得,神氣十足。未料下一刻便傳來她氣急敗壞的怒吼:“你你你、你這賤蹄子,你把它捏碎做什麼!”
“對不起,我哪裡用過留影珠這種精妙的東西,手上靈力沒控制住。它,它怎麼這般輕易就碎了呢。”
“你分明是在毀屍滅迹,你就是故意的!”
“多喜若要毀滅證據,斷不會如此明目張膽。況且商姑娘是個聰慧的,定會提防一二,我怎麼敢……”
“你竟還嘲笑我蠢?今日我定要給你松松筋骨,躲,還躲,除了躲在男人身後你還會幹什麼——”
回應她的是一陣委屈又驚惶的抽泣。
扭打聲又起,其餘人等看笑話的有,拉偏架的有,當理中客評理的也有,亂紛紛鬧哄哄。
事情的發展真是出乎意料的有趣。
商尤良随手撚了道訣,身形一晃,便穿過萦回的廊道、亭台,來至圍觀人群左右。
他那族妹是個火藥脾氣,一點就着,說要出手教訓便不會作假,可以一敵二又哪裡是旁人的對手,轉眼便落了下風,而借着談明允、荀方旭身形遮掩的談多喜,悄悄抿嘴一笑,全被他收入眼底。
“阿良哥!”
拾起被打落的短笛,商尤芙擡眼見到青年,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大步向他奔來。她氣得眼睛、鼻頭通紅一片,握笛的手都在發抖,顯見已迫不及待想來告狀。
卻見商尤良沖她搖了搖頭,樂道:“阿芙。”
“你可真是蠢到沒邊了。”
商尤芙的臉色“唰”一下便白了。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商尤良的為人,既說出這話,定是指望不上的。
今日将臉丢了十番,她委屈難辯,隻提起衣袖擦拭臉上洶湧的淚水,頭也不回地往人群外鑽去。
再看另一邊,一出好戲竟還在上演。
談多喜往左邊邁步,被荀方旭結實擋住,往右邊而去,又再次被攔下,如此往複兩次後,他橫眉立目道:“我已說過,你我之間再無瓜葛,還請荀公子莫要擋我的道。”
那荀方旭表情灰敗,淚在眼眶中打轉,嗫喏着唇道:“喜妹,那時是我不對,我已知錯,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求你不要丢下我。”
哪想談多喜根本不予理會,反是沖身邊的談明允道:“他的東西是不是未來得及給?快拿出來——”
少年自是沒有不照做的,手上須彌戒一揚,将那淡紫色的儲物袋輕輕扔到荀方旭懷裡。
而這一下竟打得他癡了傻了似的,整個人定在原地,隻目光牢牢貼視談多喜離去的背影。
突然,那高挑的背影一頓,随後轉過身,令荀方旭心裡升起薄薄的希冀。他喉結下意識一滾,喚道:“喜妹……”
在他的翹首以盼中,談多喜扯過明允的衣領,将他的頭帶得低下去幾分,利落地拔出插在發間的玉簪。
後知後覺地歎道:“差點兒忘了,這個也是你的。”
“……”
荀方旭的心碎了一地。
以緻于談明允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喊着談多喜的名字時,他腦子嗡鳴得厲害,全然未聽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