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啊啊啊啊!!!”
耿長業驚恐地望着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随後撒開步子連滾帶爬地走遠,連頭也不敢回。
看他中了邪似地飛奔、跑走,談多喜不明緣由,隻當他是被拆穿後無地自容,并未多想。
哪知第二天便聽人說耿長業發了魇症,竟一病不起,未過幾日,病情陸續加重,他已下不來床,藥王谷的教習看過,說是心病,束手無策,學宮内的管事不得不通知耿家,将人帶回去好生調養。
……
因耿長業之事,近日某些流言在弟子間口口相傳,甚嚣塵上。
他們不知原委,卻聽說他卧病在床那幾日,白天夜裡喊的都是談多喜的名字,有人說,他是害了相思,對美人愛而不得,以至于病入膏肓;還有人說,定是哪個妖魔鬼怪化作談姑娘的模樣,與他野外苟合時吸了他的精氣……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談多喜叫流言纏上,無比煩躁,卻堵不住他們的嘴,而每當明允聽了,提起刀便要上去教訓,他又總當那個假好人,抱住少年的手臂勸他隐忍。
明允見不得他這做派,被氣得半死,次數多了還使起小性,總拿一張冷臉對人。談多喜哪會慣着,自是也不理他,莫說什麼煨湯、沏茶,絕不可能再有,便是偶爾遇見也要繞道而行。
這下談明允更是氣極,本想着對方遞個台階他順勢下了,再不濟換自己去哄談多喜也不是不行,如何料到他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竟是要天長地久地冷戰下去!
照例每日揮刀數千次後,談明允收刀入鞘,唇抿得緊緊的,跟個悶葫蘆似的往監舍趕。
這一早上使過什麼招,力道又對不對,哪裡還記得,從清晨睜開眼,想的便是談多喜。
一行在心底暗暗發誓,道是絕不再慣着那賤人,他休想以為能拿捏住自己;一行卻在斟酌,若真什麼仇都記,回過頭談多喜定要數落他小氣……
以往是參悟不了刀法,看不懂器譜,或敵不過強手,長這麼大,談明允何曾有過這樣的苦惱?
一顆心好似落入黏膩的陷阱,被揪得七上八下、一波一波地酸軟,泛起不知從何而起的,扭捏的漣漪。
他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他曾以此為恥,可如今卻覺得,談多喜身邊總圍着那麼多人,想替他出頭的男子也多得是,若他們不是“姐弟”,不是都生養在談家,談多喜恐怕都不吝看自己一眼。
胡思亂想一通,明允喉頭發澀,垂下腦袋,跟遊魂似的推開房門,久久枯坐。直坐到天際日頭高照,已定了心還是去見他,忽聽人說談多喜又因什麼事挨了罰,這會兒正在半山腰上清掃石階呢,便提步趕過去看。
事情的起因倒也簡單。
又一堂調律課過後,因屢屢受到商尤良的刁難,近來還諸事不順,見衆人走遠,談多喜心頭火起,忍不住将琴摔落地上,砸了個稀爛。
隻是,砸的并非自己的琴,它的主人,是一旁尚趴在桌案,睡得天昏地暗的蔺開陽。
蔺開陽被這動靜吓得一抖擻,望了望地上斷裂的琴、散落的弦,擡起頭對那始作俑者怒道:“你發了昏了,不摔自己的東西,摔我的幹嘛!”
談多喜撒完一通氣,回過神才知道自己弄錯了,可錯都錯了,又能如何。
便道:“那怎麼了,你的琴是什麼稀罕物,我賠不起麼?”
他倔強地仰着臉,面上無半點悔意,那傲慢又驕縱的神情,說不清是不在乎還是挑釁。
蔺開陽本身也是個混脾氣,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把也将談多喜的琴給揚了。
“你你你!你這狗雜種!”
蔺開陽想也不想地回:“我要是狗雜種,那你就是發騷的狐狸。”
這話說得有些過了,談多喜拿手指着他,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手腕上金臂環沖着腦門兒便拍了過去,兩個冤家便在琴室内上演全武行,打得全然不計後果。
幾通交手後,翻了桌案,倒了字畫,
談多喜扯住蔺開陽的腰帶,作勢要解,蔺開陽一邊揪着他的長發,一邊騰出手來提在腰間,生怕那裡一松自己便要丢臉。
二人面紅耳赤,經久相持不下,好一個“如膠似漆”,還是即将收用琴室的教習趕來,對他們好生訓斥,并加以懲戒,才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