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笑裡,多餘着幾分勉強和苦澀。
卻見根根紅線襲來,上面串起的銅錢精準打在後頸穴位,一股腦将人弄暈。
恰巧磬聲消止,聽蔺開陽道:“自作多情,你惡不惡心。”
少年皺眉,順帶上前踢了他兩腳,心想:談多喜究竟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一個個前赴後繼,争着搶着也要圍着人轉。
視線卻忍不住一移,見同自己勢同水火的冤家迷迷瞪瞪,抓着胸口衣襟坐在石階上,不是那缤紛嬌媚、蔥綠桃紅的樣兒,一身的素淨,奈何隻靜坐着,就是一副怡人的美景。
意識到自己望得有些久了,蔺開陽尴尬地移開眼,拾起掃帚,不言不語地掃地去了。
這廂談多喜緩過勁兒來,從上邊兒走下來,目光淩厲,質問道:“小氣鬼,果真想辦法告狀了罷?”
那是自然。
從和談多喜争論争論開始,他就悄悄放了隻紙鶴,飛去葉教習身邊報信兒。
蔺開陽并不否認,反是歪了歪頭,露出兩顆白淨的虎牙,笑得甜蜜蜜、賤兮兮。
“對啊。妄想和我鬥?真是不知所謂。”
談多喜怒極反笑:“你等着,咱們山水有相逢!别叫我逮着你的錯處,否則有你好受的。”
說罷背過身去,彎腰扶起那位男修未帶走的掃帚,認命了似的,真要老老實實大幹一場。
可天兒這麼熱,雖半陰不曉,沒有日頭直照,也依舊悶得不行,想着蔺開陽還有把千機傘遮一遮呢,他過來時卻什麼也沒準備,未免失策。
今日種種不順疊加,真個兒叫人心煩意亂,又哪裡能靜下心來掃。本來應和蔺開陽一人一邊兒,哪想掃着掃着,又把階上的落葉拂到對方掃淨的地方去,便是無意也成了有意。
談多喜悶頭巴腦,一步步往下,不時拿袖子扇扇風,提了提衣領散散熱,看似沒閑着,實則幫着倒忙。
蔺開陽看着他一路的成果,掐了幾下人中,簡直快要暈厥過去,想着這樣下去算個什麼事兒,索性停手。
一停下來罷,又氣不過,趁談多喜不注意,腳下悄悄踩住綴在階面兒的裙擺,欲耍弄他一番,誰知談多喜全然沒留神,尖叫一聲便倒仰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蔺開陽心中一駭,伸手取下千機傘,急急伸過去,拿撐開的傘面兒将人罩住,手臂再向前一使力,淡藍色的油傘便裹着談多喜,整個往他懷裡靠去——
好溫熱柔軟的軀體。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香氣。
像是幼時母親哄他入睡,放下機關造物後,那久違的臨睡前的擁抱,可手下的觸感又好似不大一樣,約莫多了幾分骨感。
蔺開陽輕輕觸摸他的腰,忽而循着記憶在那處拍了一拍,竟十足舍不得放開。
千機傘罩在頭頂,在投下的陰影裡,傘下兩人無言地依偎。
談多喜驚魂未定,兩手愣愣地立在蔺開陽後背,金臂環滑落在腕子上,一晃一晃地動。
石階上的影子也随着在動。
怎麼偏偏被他救了。
談多喜不知害自己差點兒摔落長階的罪魁禍首正在眼前,還因對方好心伸出的援手感到别扭。
他從懷抱中脫離,視線稍稍一略,就對上一張帶着嬰兒肥,正在發愣的臉。
望着少年清澈的雙眼,談多喜不自在皺了皺眉,癟嘴道:“哼,少得意,别以為我會謝你。”
蔺開陽這才回過神,将傘往肩上一揚,又顯出從前的頑心。
神情看上去似有些懊惱,隻說:“放心,早就知道你是什麼德性,我壓根兒沒做這種指望。”
“隻是希望有些人自覺一點,要掃就好好掃,少給小爺我添亂,那我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