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芫顫抖的手指撫過那副陳舊的塔羅牌。牌背褪色的忍冬花紋讓她想起李瑾安腕間那條紅繩——三年前暴雨夜,她們在衛校解剖室偷來福爾馬林浸泡的标本瓶,用手術刀在瓶底刻下彼此姓名。
"抽三張牌。"古董店老闆娘點燃鼠尾草,煙霧在銅秤上方凝成克萊因瓶的形狀。第一張牌翻轉時,林景芫聽見2003年的暴雨聲從牌面滲出。
「死神·逆位」
牌面浮現核磁共振室的鉛玻璃。二十二歲的李瑾安隔着防護服在病曆上畫笑臉,化療藥水正順着靜脈流入她們偷偷牽手的陰影裡。林景芫突然想起那晚值班室的心電監護儀,李瑾安把異常波動僞裝成情詩的摩爾斯電碼。
"死神逆位不是終結,"老闆娘指甲劃過牌面燙金的黑洞圖案,"是量子态的生死疊加。"
第二張牌帶着當歸藥香翻開。
「戀人·逆位」
這次是防空洞潮濕的磚牆。十七歲的她們蜷縮在應急燈下,李瑾安用解剖課練就的技法,将婚慶公司的傳單折成會跳動的紙心髒。那張寫着"林景芫&李瑾安"的喜帖,此刻正在牌面燃燒,燙金字化作時空管理局的封條。
"你們在平行時空結過298次婚。"老闆娘撥動銅秤上的砝碼,"但在主宇宙,連牽手都是時序違規。"
最後一張牌自動浮起,牌角卡着2018年的雪。
「命運之輪」
林景芫看見二十五歲的自己跪在搶救室。李瑾安最後一次睜開眼時,監護儀上的心跳頻率正是她們初吻那晚的暴雨節奏。但牌面突然裂開細紋——在某個被禁閉的時間線裡,三十歲的她們正抱着女兒在中藥房抓周,嬰兒抓住的當歸種子突然發芽,根系穿透所有宇宙的銅秤。
老闆娘突然按住她手腕:"看到命運之輪的裂縫了嗎?三個問題換一個改寫結局的機會。"
林景芫咽下喉間的藥苦味,那是李瑾安化療時偷藏的腎上腺素味道:"第一問,怎麼避開2003年的誤診?"
煙霧凝成衛校檔案室的鑰匙形狀。"燒掉那頁帶黴斑的實習記錄,讓她的癌細胞永遠停留在病理學試卷的案例分析裡。"
"第二問,2018年的搶救..."
"把婚戒藏進放療儀的鉛盒,"煙霧化作她們在七個時空交換過的素圈戒指,"讓鉑金在希格斯場中量子化。"
當銅秤開始稱量第三問的代價,中藥房的門鈴突然作響。林景芫轉頭看見玻璃門外,李瑾安正呵着白氣搓手,圍巾下隐約露出泛青的針孔——與塔羅牌預言的搶救場景一模一樣。
"快問!"老闆娘的聲音帶着時空亂流的雜音。
林景芫的指甲掐進掌心,那裡還留着李瑾安手術前夜寫的血書「要等我」:"第三問,現在推門進來的..."
銅秤突然傾覆,所有砝碼化作她們在十二個時空錯過的初雪。老闆娘在消失前喊出最後谏言:"在她說出診斷結果前吻她!命運的觀測者效應會..."
玻璃門開合的瞬間,林景芫已經撞進李瑾安帶着藥香的懷抱。零下七度的寒風卷着2003年的初雪撲進來,落在她們唇間尚未說破的病理報告上。
"怎麼哭了?"李瑾安被撲得後退半步,手裡的CT片袋發出量子糾纏的嗡鳴,"不是說好今天一起..."
林景芫咬住她凍紅的耳尖,将第三個問題混着眼淚咽下。命運之輪的裂痕在她們腳底蔓延,中藥櫃最深處,兩顆當歸種子突然穿透泛黃的病曆本。
林景芫第七次在防空洞牆縫摸到那枚素圈戒指。戒圈内側的"芫&瑾-1999"刻痕,正在梅雨季潮氣中生長黴斑——這枚本應出現在李瑾安無名指上的鉑金環,此刻卻在量子不确定性中同時存在于十二個時空。
"你又忘在輻射科值班室了。"李瑾安的白大褂兜裡滲出消毒水與忍冬混合的氣息,右手無名指根部殘留着戒指壓痕。林景芫清楚記得上個月手術時,這顆戒指分明戴在昏迷的李瑾安左手上,監視器裡的微弱心跳将金屬烘得發燙。
暴雨在門框外織成克萊因瓶的莫比烏斯環。她們擠在黴濕的應急燈下,李瑾安的聽診器膠管蛇行纏上林景芫手腕,金屬探頭的冰冷與皮膚接觸的瞬間,核磁共振室的鉛玻璃忽然在牆磚上顯影。二十二歲的林景芫看見四十二歲的自己正在為李瑾安調整呼吸機,而十八歲的她們正在壘積木般拼湊偷來的手術器械零件。
"這次化療方案..."李瑾安尚未出口的醫囑突然量子漲落成1999年的橡皮筋跳格子歌謠。林景芫的指尖碰到她鎖骨處的胎記,那塊形似原始星雲的褐斑突然開始反重力生長,延伸出暗物質纖維纏繞上兩人的腕脈。
防空洞開始執行時間坍縮。她們用來記錄放射量的小黑闆正逆生長回衛校時期的标本瓶,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小白鼠忽然睜開眼睛——那正是2018年搶救台上,李瑾安最後一次指向女兒周歲照時的痙攣弧度。
"抓住我的第23對染色體。"李瑾安突然撕開白大褂,胸骨處浮現出退相幹防護裝置的金屬光澤。林景芫的聽診器探進量子創口,捕獲到的不是心跳,而是無數平行時空中她們錯位的初吻聲波——最年輕的那一版共振在1972年終南山暴雪裡,最蒼老的版本正在熱寂邊緣與星塵同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