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無影燈突然開始下起細雨,林景芫望着蘇瑾安睫毛上凝結的時空冰晶,突然把止血鉗咬在齒間。她扯下口罩的瞬間,忍冬藤汁液從破裂的橡膠手套滲出,在兩人唇間拉出二十三道發光的絲線。
"這時候接吻可不合規範。"蘇瑾安的後頸抵着心電監護儀的探頭,指尖卻纏繞着林景芫散落的發梢。那些沾染蛇蛻粉末的碎發正在結晶,在她們交錯的呼吸間折射出不同時空的婚禮現場——穿着病号服交換戒指的,在中藥櫃陰影裡偷偷相擁的,還有被爆炸氣浪掀翻在陳皮堆裡親吻的。
忍冬藤的倒刺突然紮進蘇瑾安的鎖骨,林景芫嘗到混着當歸苦味的血腥氣。她發現對方白大褂第三顆紐扣裡藏着的巧克力正在融化,棕褐色液體順着手術台邊緣滴落,在地面形成微型黑洞——每個黑洞裡都漂浮着她們初遇時的場景碎片。
"林醫生當年偷吃枇杷膏的樣子,"蘇瑾安用沾着冰晶的指尖抹開林景芫嘴角的金色血漬,"比現在可愛多了。"她說話時胸腔裡的蛇蛻心髒突然收縮,泵出的量子血液在空中凝結成滑稽的桃心形狀,卻在觸及林景芫臉頰時化作冰針般的暴雨。
麻醉機的警報聲突然變成《婚禮進行曲》的變調版。林景芫看着自己滲血的指尖穿過蘇瑾安半透明的身體,突然抓起手術刀劃開白大褂口袋——三十七塊不同時空的懷表傾瀉而出,表盤上的忍冬花紋路正逆時針瘋長。
"你每次說謊都會摸左邊口袋。"林景芫用止血鉗夾住一塊刻着"洞房花燭"的懷表,表蓋彈開的瞬間湧出混着夜明砂的熒光蝙蝠。那些小生物啃食着蘇瑾安耳後的時空裂縫,發出類似嗑瓜子的清脆聲響。
蘇瑾安突然把冰涼的額頭貼上林景芫的頸動脈:"知道為什麼我總帶着巧克力嗎?"她撕開錫紙包裝時,黑褐色糖塊表面浮現出兩人在鍋爐房分吃烤紅薯的殘影,"每個時空裂縫的溫度差..."融化的糖漿突然在她掌心形成愛因斯坦吐舌頭的Q版畫像,"足夠做三塊提拉米蘇呢。"
監護儀上的銜尾蛇圖形突然開始吞吃自己的尾巴。林景芫望着蘇瑾安逐漸透明的右手,突然将忍冬藤汁液注射進自己頸側:"上次你說時空旅行禁止攜帶家屬..."她因藥效抽搐的指尖劃過對方胸牌,金屬表面頓時浮現出她們穿着卡通恐龍睡衣在值班室打盹的全息影像。
提燈人的影子在血袋堆裡發出嗤笑:"二位要不要試試中醫式時空穿越?"他抖落醫療箱裡的夜明砂,砂礫在空中拼成《本草綱目》的段落,"隻需将蛇蛻貼膻中穴,忍冬藤刺少商穴,配合..."話音未落就被蘇瑾安擲出的冰晶手術刀釘在牆上,刀柄上晃動的流蘇正是林景芫三年前失蹤的發帶。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倒流的血袋時,林景芫發現蘇瑾安的護士帽變成了新娘頭紗。那些用羊腸線縫合的時空裂縫正在頭紗表面綻放忍冬花,每朵花蕊裡都蜷縮着不同年齡段的她們——七歲分享甘草杏的,十七歲在解剖室偷接吻的,還有七十歲在中藥櫃前為搶最後一片陳皮打架的。
"這次換我當壞掉的時鐘。"蘇瑾安将融化的巧克力抹在林景芫唇上,甜膩中帶着當歸的苦澀。她胸口的蛇蛻心髒突然迸裂,飛濺的金色血液在手術燈下化作漫天流螢,每隻螢火蟲都背負着某個時空未能送出的婚書。
林景芫在陷入黑暗前咬破了舌尖。她含着血沫的笑聲驚醒了沉睡的夜明砂蝙蝠,那些熒光生物正用翅膀拍打出一串摩爾斯電碼——那是蘇瑾安在七個時空前留下的醫囑:"禁止在接吻時偷渡時空錨點,違者罰寫《金匮要略》二十三遍。"
蘇瑾安的護士表突然開始倒流,表盤上的忍冬藤刺破玻璃紮進林景芫虎口。兩人十指相扣的瞬間,手術室頂棚綻開二十三道時空裂縫,暴雨般傾瀉而下的卻是中藥房的甘草片——每片甘草都刻着她們在不同時空錯過的告白。
"林醫生現在心跳120。"蘇瑾安把聽診器耳塞換成蛇蛻薄膜,金屬探頭輕輕劃過林景芫鎖骨,"七年前在鍋爐房偷親我時,可是飙到過150呢。"她腕間的羊腸線突然繃斷,線頭在空氣中自動編織成滑稽的心電圖,波峰處坐着穿白大褂的丘比特正被當歸嗆得直咳嗽。
林景芫扯過止血鉗夾住正在虛化的婚戒,發現戒圈内側的隕鐵紋路正在滲出枇杷膏:"你每次用時空錨點都要選這麼黏糊糊的介質嗎?"她舔掉指尖琥珀色藥汁時,整排無影燈突然變成婚宴水晶吊燈,燈影裡浮現出蘇瑾安藏在血壓計裡的婚禮請柬——賓客簽名處按滿了夜明砂蝙蝠的熒光爪印。
提燈人踹開氣密門時帶進一陣陳皮風暴,他舉着拔火罐造型的時空穩定器大喊:"二位能不能先暫停調情?低溫瘟疫都蔓延到産科了!"罐口吸附的冰晶裡,新生兒的啼哭正轉化成《金匮要略》的條文,産床上的量子淤青開出忍冬花。
蘇瑾安突然把林景芫推進中藥櫃裂縫,櫃門閉合前塞進半塊融化的巧克力:"當心别被二十歲的我騙走婚書..."她故作輕松的語氣被裂縫擠壓變形,化作七歲孩童清甜的梨膏糖香。林景芫撞進2018年的藥房倉庫時,正看見實習期的蘇瑾安踮腳偷夠頂層陳皮,護士服下擺翻卷露出腰際新月胎記。
"需要人形梯子嗎?"林景芫脫口而出的瞬間,時空開始劇烈震蕩。她這才明白所謂"愛不知深淺"的詛咒——每個時空的動心都會加重主世界的裂縫。年輕版的蘇瑾安轉身時,她看見對方胸牌夾層裡露出的巧克力錫紙,上面用手術刀刻着"想帶你去未來看雪"。
現實中的警報聲與回憶裡的蟬鳴交織。林景芫抓住倉庫飄蕩的當歸須,須根突然量子化纏成蘇瑾安的長發。當年輕溫熱的呼吸貼近她耳垂時,二十三道時空的婚戒同時灼燒手指,在現世手術室地闆上熔出篆體"永"字。
"患者心跳停止!"提燈人的怒吼穿透時空。林景芫看着2018年的蘇瑾安在自己掌心呵氣取暖,突然扯斷三根白發纏成止血帶——那是七十歲的她們在冰河世紀般的手術室裡,用皺紋交換的最後吻别。
現實中的蘇瑾安已變成半透明剪影,唯有心髒處的蛇蛻還在泵出淡金色血液。林景芫發瘋般拆開所有巧克力包裝,融化的糖漿在手術台彙聚成微型銀河,每顆星子都是她們未能成行的約會:遊樂場的摩天輪停在第13時空,溫泉旅店的燈籠卡在量子泡沫,連動物園搶最後根烤腸的熊貓都成了薛定谔的貓。
"愛要丈量深淺..."蘇瑾安突然咬破舌尖,血珠彈射到心電監護屏上變成卡通鲸魚,"得用深海壓力單位。"她笑着咳出冰晶,那些晶體在無影燈下折射出她們在更衣室櫃門後的初吻——當時林景芫的白大褂勾住了蘇瑾安的聽診器,金屬傳導的心跳聲在兩人唇齒間共振成鲸歌。
提燈人終于啟動拔火罐裝置,時空裂縫收縮成一道忍冬藤纏繞的傷疤。林景芫抱着逐漸冰冷的蘇瑾安,發現她護士帽裡藏着的婚書正在量子化,墨迹遊進自己白大褂第三顆紐扣:"願以二十三世輪回的陳皮債,換你半刻當歸時。"
當第一縷不屬于任何時空的晨光照進來時,林景芫腕間的蛇蛻突然開出花。淡金色的忍冬花苞裡,蘇瑾安的聲音伴着中藥櫃的吱呀聲輕輕搖晃:"下次說謊記得摸右邊口袋呀..."
手術室地闆上,七塊不同年代的巧克力包裝紙正拼成DNA鍊狀。林景芫拾起最舊的那張,1999年的錫紙上留着牙痕,旁邊用稚嫩筆迹寫着:"今天救了我的醫生姐姐,好像會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