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怕是小珩高考前最後的一次悠閑的假期了。

想到自己高三的時候在學校發生的那樁樁件件，蕭晏低垂了眼眸，心想，要不要在小家夥做完作業并複習完功課之後，帶他外出旅遊去放松一下呢？

正好，他能在H大開學之前，将導師臨時布置的那一項寫生作業，給做完。

“晏哥……”

季珩走到書桌旁，又輕輕地喚了蕭晏一聲。他在一旁放着的那一摞已經完成的暑假作業的底下，看到了明顯不是自己字迹的一疊資料。

像是之前在收拾東西時，他随手抽出了那一疊資料，放到了那一摞厚重的書的底下。

然後他就把這事給忘了。

“嗯？是找到了嗎？”

在翻找的過程之中順便又補充了點資料，蕭晏将手中的那一沓子又厚重了幾分的稿紙，重新放到了季珩的手上：“找到就行，趕緊寫作業吧。”

不然，他剛打好了一個腹稿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蕭晏之前進家門的時候，從季珩的手中接過那一大包紅薯幹時，還特意打量了一下季珩懷裡抱着的那一摞書，看起來是很厚，大半是季珩他們學校布置下來的暑假作業，不過翻看一下上面的字迹，多數作業是季珩已經寫完了的，想來是因為無從下手，那一張張試卷報紙上唯有幾道題是空着的。

想來若是季珩用點心，不用太久，他應該就能帶着小家夥，去外地散散心了。

也不至于因高考在家裡憋悶得太久，小懶貓看上去整個人都瞬間蔫了吧唧的，從而失去了活力。

“嗯。”

乖乖地聽話轉身就投入了題海之中，季珩看着被他放在一旁又增了厚度的那一沓資料，微微閉眼将心頭的那些微不适感盡力抛去。

當務之急，還是完成眼前的這些暑假作業。

一旁，蕭晏見季珩乖乖地回到了座位上，并沒有馬上也回到自己原來坐着的地方，拿起畫闆繼續寫寫畫畫，而是想了一想，轉身出了書房。

一個學期不在家，他的房間并未有多少積塵，想來應該是老媽常常打掃。但總歸母子有别，蕭晏又已成年，指不定就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因此仍有好些地方沒被動過。

書房就不同了，蕭晏尚未工作，也沒什麼很重要的文件放着，倒是被打掃的一塵不染。

順手整理了下房間，将一張已經略有歲月的痕迹的折紙從櫥櫃上的相冊裡取了出來，蕭晏回到書房，将那張折紙，輕輕地放到了書桌的一旁，并從旁取了個鎮紙壓下。

完成這一系列事情之後，蕭晏方回到一旁的懶人沙發上，拿起自己的畫闆，繼續勾勒素描紙上的作品。

季珩則是看着那一張折痕已經陳舊的折紙，怔怔地出了神。

他原以為這張折紙，早該随着記憶中的風塵和歲月的侵蝕，在他的回憶裡悄然湮滅了痕迹。

卻不曾想，這張折紙竟是被蕭晏好好地保留了起來，甚至是留到了現在。

“想好要考哪所大學了嗎？”

不知是不是不願季珩過多地停留在過去的回憶裡，蕭晏在完成了手中的這一張素描之後，突兀地開了口。

但他并不是單純地想要季珩就回答這一個問題，他想到得更多——

關于高考志願，關于人生大事，關于……之後他到底何去何從。

學校的老師一般到了高三，甚至是在高考前需要學生拟填志願的時候，才會跟學生講有關于填志願的事情。這個時間，對于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答案的他，顯然是不太美妙的。季珩的父母又基本上是不管事的，任由他去撒野……蕭晏思來想去，這重擔最後竟是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按理說蕭晏學習成績那麼好完全可以去一些頂尖的學府，比如B大，比如Q大，但他志不在此。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不顧老師同學們的勸阻，蕭晏在高二下學期轉成了藝術生。

如今拟填志願的人換成了季珩，蕭晏竟是沒來由地在心中感到了一絲絲緊張。

如果……之前小家夥在電話裡吞吞吐吐是因為遲鈍地發現了他對自己的依賴……蕭晏心想，若是小家夥果真還同以前那般，打算一直跟着自己的步伐……

似是打定了什麼主意，蕭晏心下松快許多，他看向季珩，靜靜地等待着對方遲來的審判。

季珩愣了一愣，沒有馬上給出答案。

雖說在那張折紙上，尚且稚嫩的筆迹書寫着的就是他想要一直跟随着蕭晏的步伐的願望。

但在他經曆了前世這麼一遭之後……

季珩想起前世，彼時他剛發現自己對蕭晏的感情似乎超出了人之常情中的依賴，變得晦澀而又暧昧。因此而心中惶惶的他在聽到蕭晏打過來的電話時，聽聞他有回N市的打算，頭一回變得支支吾吾，在通電話的過程中始終顧左右而言他。

自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的蕭晏在他接過那一通電話時很快就挂斷了電話，生生地将他的退路給掐斷。

後邊他在飯桌上聽聞，蕭晏仍舊有回N市的打算，被母親支使過來，卻根本沒見着蕭晏的面。

那時，他好不容易攢起的想要告白的丁點的勇氣，因此而消磨殆盡。之後……以備戰高考為由，他冷落了和蕭晏的來往，那段時間附近大學城又出了類似的事情，他在選填志願時便填了所和蕭晏完全南轅北轍的大學。

再之後，他便遇到了那錢謙……

眨了眨眼，将眼角的濡濕一點點地眨去，季珩平複了下因前塵往事而起伏不定的心緒，看着眼前的卷子唯有一處地方是被空白填滿，他翻了翻資料，最終還是拿起卷子走到了蕭晏的身旁，朝他指出卷子上的那一大片空白。

他怎麼依稀感覺，這張卷子是他們的數學老師從理科班那邊淘過來的？

再仔細瞅了瞅，季珩看到卷子右下角給出的一道例題的解析中所使用的方法，發現他們老師還真的是喪心病狂，他們明明是文科生，卻發理科生的數學模拟卷子給他們做。

“還沒想好。”心裡吐槽了下數學老師，季珩想了想，沒讓蕭晏等上太久，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不過按爸媽的意思，和你一處是最好的。”

為這個前世他生平頭一次和父母冷戰，卻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嗯。”

蕭晏輕應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即便他想要的，是小家夥由衷的答案，而非堂而皇之地搬出叔叔阿姨來，壓在他的胸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但他到底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浏覽了一遍題目，從腦海中挖出了久違了三年的數學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