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煦又看了眼收款碼,見他的手還在那,目光就開始往外撇:“我走了。”
看把他酷的。
方笑贻真是受不了,隻好一擡手,揪住了他的T恤下擺:“好行行行,我說。”
兩分鐘後,邊煦大概聽懂了。
原來,他姐前幾天去應聘了,這附近唯一的一家書法培訓班。但那個字更醜的老闆,把他姐打擊了個垂頭喪氣。
可人這麼容易被打擊嗎?
邊煦不太能理解,他天生算在聰明的位列,從小也“不聽話”,誰越壓他,他就越反彈。
但他還沒說話,小店門口忽然又進來了個女人。
她眉眼和方笑贻有點像,看起來應該是很年輕的,可眼神那樣疲憊溫柔,年輕的面孔上竟有滄桑的氣息。
然後她進來沖自己一笑,接着雙手居然比劃了起來。
邊煦看得一愣,心裡忽然就懂了。
因為她,擁有的太少,所以才必須給她更多,以求達到某種綜合的、普通的平衡。
這時,方笑贻忽然又在旁邊說:“喂,我姐跟你打招呼呢,她說你好,小哥,你長得真帥呀。”
邊煦就看了他姐姐一眼。
他姐姐确實笑眯眯的,但她笑不露齒,一看就很含蓄,是很難為歐巴尖叫的類型。
邊煦心裡很無語,但想走的念頭卻忘了,他說:“……讓你去當手翻,你會不會被抓進去?”
方笑贻夾帶私貨被抓,又被他逗樂了:“誇你也不行?”
邊煦說:“假的有什麼用?”
他是個傲嬌鬼,長這麼大,大概已被贊美腌透了。
方笑贻立刻放棄了彩虹屁,給他姐一打手勢:他寫字很牛的,人……人也挺好的。你就寫字給他,問他能不能教你兩招,真誠點,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邊煦看不懂他那些比劃,但很快發現他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了。
邊煦:“……”
搞什麼詐騙啊?又在。
*
下午4點04分,唐悅順着導航找到天堂河,邊煦卻不在門口,也不在裡面。
唐悅茫然地撥通電話,才聽見他說:“我在路對面,你往左看,王姐雜貨寄存鋪。”
唐悅擡起墨鏡,又把眼睛一眯,很快說:“看到了。”
“那你過來。”邊煦說完就挂了。
挂斷之前,唐悅隐約聽見那邊有小孩的聲音,嗚嗚呀呀的,還有個氣音吹了下,說:噓~
啥啊這是。
唐悅不明白:他那破手機是漏氣了嗎?怎麼那麼小的“噓”聲,電話裡都聽得見?
不過等他斜穿過街道,唐悅立刻就明白了:不是手機漏氣了,而是他跟人一窩子,本來就湊在一起。
那真是一副和諧的畫面:他坐在别人店裡收錢的位置,正伏在桌上寫什麼。一個美女站在他右後邊,彎着腰探着頭。美女對面還有個男生,他也彎着腰,左肘支在櫃台上撐着臉,右手那邊還牽了個小孩,頭被邊煦擋住了一點。
加上視覺錯位,就跟兩腦袋抵在了一起似的。
好在唐悅了解他,他跟自己都沒這麼抵過,所以這一定是誤會,但這個誤會是什麼呢?
唐悅摘下墨鏡,像小偷一樣溜進了店裡。然而很快,他又驚愕地自爆了。
“我靠!”他看着對面的這張臉,這次真的有點懵了。
怎麼又是這個?
*
方雪晴雖然聽不見,但卻是最先察覺到唐悅進來的那個。
這又是個體面的小孩,跟這個邊煦,能看出是一路的。
弟弟能有新的朋友,方雪晴心裡是很高興的。隻是他們越是光鮮亮麗,她心裡就越自慚形穢。
其實他,長得也不比這兩個差吧,腦子也還是挺聰明的,隻是家裡害了他,所以才讓他顯得……這樣平庸。
方雪晴的左手剛搭到方笑贻身上,進來的那個又叫了一聲,好像對這裡,很震驚似的。
那種震驚,震得方雪晴心裡也一顫,她心想:他不該讓他們到這裡來的,平白露怯。自己……自己也不該在這裡給他丢臉。
想完,她找了眼孩子,掉頭就想帶走。
但方笑贻一把拉着了她。
方雪晴看見他瞥了眼來人,又看了下邊煦。邊煦頭也沒擡,還在寫他的。
但他剛剛接過電話,這人年紀又相當,方笑贻估計就是找他的。所以他很快就會走了,那還有什麼理由不抓緊學習,縮小差距呢?
方笑贻把他姐往原地一按,說:“老師都還沒寫完呢,你放尊重點~”
然後又轉頭,對來的這個說:“怎麼了?”
他店裡有炸彈嗎?
他今天和氣多了,可能是因為邊煦在這兒賣藝,但這個行為太離譜了。
跟被綁架了一樣。
唐悅“噗”的笑出聲來,指着自己,主動而踴躍地開始往新組織裡鑽。
他說:“我啊,哥們兒,咱倆見過的。”
方笑贻上下又打量他兩眼。
這人矮他一兩個指節,留三七偏分碎蓋,五官棱角不強、有點下垂眼,但很和諧,穿搭也有講究,iwatch和索尼頭戴無線耳機都是同色的,也是個帥哥。
但方笑贻對他沒印象,搖了下頭。
像他這樣牛筆的主唱,居然能被忘記,唐悅不信,說:“啧,就你丢煦子瓶子那天啊,那個小超市門口……”
我就坐在他左邊——唐悅正要說這句。
邊煦的聲音就冒了出來:“就是那個,像是剛從加勒比海盜船上逃下來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