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岚晃動僵硬的四肢朝屋外走去,恰此時木門轟然炸開。
門外的三道人影背光而立,面龐昏暗,随波飛揚的發絲與衣擺由此更為清晰。
雲岚看着三人欲擡腳入内,避無可避,隻好連忙催動法力将一切血漬一掃而空。
“怎麼了這是?”
霁川道:“魔族的清洗提前了。”
将涉月道:“我們方才在喚你得不到回應,隻能把門劈開,你沒事就好。”
雲岚往外奔去,“是青珩,先去找雁柳。”
霁川道:“我發現異常時便展開了結界,結界中沒有她的靈力波動,她不在這。”
“她應在都城内,走。”
雲岚掐訣将衆人帶到白日裡來時的街道,滿月之下,牆壁上、地面上蛇影蜿蜒可見,隻見其身不見首尾。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現已化作團團黑影,面目全非,在蛇影的驅趕下四處亂竄。
聞人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蛇騰,有人将亡魂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引誘了出來。”
雲岚快速回憶過往日學到的理論知識,終得到一個不好的結論:“幻境扭曲随時會坍塌,還需快些找到雁柳。”
“我給你指條明路吧,怎麼樣,是不是待你不薄。”
這聲音,是青珩。
衆人環顧四周隻見其影不見其身。
将涉月厲聲道:“你既不現身,如何叫人相信?”
青珩道:“随我來便可尋到長靈,至于信不信,由你。”
一隻綠螢不知從何處冒出,飄向遠方。
霁川道:“有契言在身,她不會輕易撒謊。”
雲岚先行一步追上綠螢,“若待會出了意外,霁川你帶她們先行離開。”
“為何?”将涉月道。
“我的事還未辦完,但需人抓住青珩。”雲岚道。
“放心交予我,但你切勿逞強。”霁川道。
“幻境扭曲有掉入縫隙的風險,師父在外界等着我們平安歸去,公主還請以大局為重。”聞人子提醒着,她若在幻境中出意外,外界定當要死一批人給此事收尾。
将涉月道:“我自有考量。”
雲岚笑着打趣道:“我還等着出去你給我加錢呢,放心吧。”
綠螢掠過重重宮門,直達中心明堂。
鳳閣龍阙一如過往雲煙,冽風簌簌,四周虛像正在緩慢解體,化做飄絮四散,雁柳的白發染上血漬,手持見生立于明堂之外。
明堂之上唯一人與她對峙,黃袍琉璃冕,應是當朝國君。
雁柳的父親。
“長靈,她們便是你在等的救援嗎?”
雁柳聞聲回首,眼中滿是失望,“不是,她們不是。”
國君道:“既如此,長靈,你還不認罪?”
“長靈,無罪。”
衆人站到雁柳身側,雲岚冷笑道:“敢問何罪之有?”
國君的聲音威嚴有力,穿透雲霄:“你枉逆國綱,為救一人而棄舉國不顧,引得魔族棄車保帥,我國之民皆命喪于此,你枉為我朝王姬。”
“這番結局,便是你當初想要的嗎?”
飄絮之中生出諸多素未謀面的面孔,朝她們走來,短暫相逢後各自遠行,虛虛實實,是生命之燈亮了又滅,構成雁柳的平生所見。
雲岚唯認出一人,她被夾在其中毫不起眼,是雁翎。
在人潮的沖擊之下,雁柳的眼神逐漸蒙上一層白霧,被其拎在手中的劍刃搖搖欲墜。
此時,國君乘勝追擊道:“你以為見生劍選擇你,便是認可你選的道嗎?”
“它想要的是報複當年因我們而起的獵殺之仇,你全然不知?當真是愚蠢至極!”
“不…不是…”
雁柳之所以将之後的記憶交托于幻境,是因其太過沉重。對由千萬條性命堆砌而成對結局不滿意的,一直都有雁柳。
雲岚拍過雁柳的肩膀,雁柳未組織好的話語由此被打斷。雲岚上前一步,揚聲道:
“為救一人?你莫不是忘了,朝天國是依何存續。”
“皇室曆代倒行逆施,為換取魔族庇佑,你助其從他國走私販私、拐賣人口,何不是以天下萬人之命換你一族苟延殘喘。”
“如此你仍覺得不夠,為彰顯君威,你大興活人祭祀,以平民之命鞏固你之皇權。”
國君祭的從來不是天地鬼神,也從來都不是為了祭拜。隻是為了宣告,告訴座下萬民,看啊,他能主宰他們的生死,告訴蒼天大地,告訴他上面的人,他能号令萬民,他有利用價值。
請與他入局。
将涉月厲聲附和:“國之存亡向來各憑本事,此舉為可謂天下之大不恥。”
聞人子道:“即使長靈王姬并未發起叛亂,此舉亦是為天道不容。”
“天道?神仙?”國軍冷聲笑着,起身離開龍椅,緩緩向雁柳走來,“我國之初因肥遺禍獸蒙受滅國旱災,可那時神仙在哪?
天道滅我,神仙棄我,我國為求生又何罪之有?”
“錯了。”霁川淡聲道:“肥遺出現是在救你們。”
“什麼?”雁柳不可置信的望向霁川。
“旱災并非是由肥遺帶來,而是旱災帶來肥遺,她出現是欲通知九重天,此地有天災,肥遺消失,則代表天災已解。”【1】
瞬時空氣靜默,無一人言語。
“咯咯,真是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