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重要的事你現在才說?”雲岚有預感,若非事已至此,銀竹定然對此事保持諱莫如深。
銀竹道:“哪能算得重要。”
“一來,戰死沙場是戰士最好的歸宿,原主無需她人繼承仇恨,故而托我抹去。二來,以汝如今的修為,知道了又能如何。”
呵,也是,她大可以就此放任不管。但原主不行。
“喂,九方淮滄。”雲岚模仿着街頭混混十成十的挑釁口吻,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九方淮滄道:“想來試試?”
雲岚道:“您大發慈悲,讓我三招如何?”
“小丫頭雲倒是臉皮厚。”鋒刃光滑的森森白骨憑空而現,在九方淮滄身側盤旋拼做骨戟鐮刀,鋒刃寒芒随他揚手一揮,映在衆人面上。
“我大發慈悲,讓你們三招。”
“不必。”雲岚不顧旁人阻攔,向前一步,“我,單練你。”【1】
“那高塔是不錯的觀賞位置,諸位,請給我一些時間。”
青珩朝雁柳伸出手,“還能走嗎?”
對此,雁柳并未理睬,她留下一句:“我的劍,你可以用。”後,便飛身前往高塔。
青珩無奈的搖搖頭,緊随其後。
“那個,你等等啊,我交代幾句。”
雲岚将罵罵咧咧的九方淮滄扔在一旁,拉着霁川、将涉月和聞人子圍成一團,悄聲道:“我需要你們幫我一個忙。”
将涉月道:“但說無妨。”
雲岚道:“待會替我關注一下雁柳情緒,她的情緒波動關乎着幻境的穩定。”
将涉月道:“沒問題,隻是時間線變動,你有多少把握等到雲熠前來?”
衆人聽九方淮滄方才的描述已然猜的七七八八。當年雲熠為追回被九方淮滄奪走的族内聖器,故而追至此處誤打誤撞入了此局。
魔族的清剿提前,前因有變恐影響結果,雲熠會何時到達此處、是否能如期而至,這些盡是未知。
雲岚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我确實打不過他,但如今的他是一塊合适的磨刀石不是。”
缺乏實戰經驗是雲岚的短闆之一,這個機會确實可遇不可求。
霁川道:“不必太過苛責自己,扶光對那件事一直很自責。”
“我明白。”雲岚明白,這扶光越是對原主懷有愧疚之情,自己在不慎暴露之後則有更大的麻煩。
她強裝着鎮定,道:“不必擔心,我心中有數,你且替我護好她們。”
霁川帶衆人去到高塔之上,明堂之外大院的瞬間隻剩雲岚與九天淮滄。
九方淮滄站的松散随性,肩挑百骨問天鐮,極為不耐:“啰啰嗦嗦,婆婆媽媽。”
雲岚道:“您也是個敞亮人,不如我告訴你個關于未來的好消息,以作補償,如何?”
“什麼好消息?”九方淮滄未待雲岚回答便自顧自道:“我把那窩囊仔拉下馬,而後勝任魔尊?”
這家夥怎麼這麼聰明。
雲岚強顔歡笑道:“正是。”
“哦,這不理所應當、衆望所歸嗎。”九方淮滄嘴上是這麼說着,實則他的頭顱已然驕傲的揚起了幾分,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個有眼睛都能察覺的幅度。
“……”雲岚收回了方才誇他聰明的話,這家夥怎麼這麼狂妄自大、自戀臭屁。
見生劍赫然出現在雲岚手中,蛇首随鋒直指九方淮滄,他不為所動,繼續肩挑百骨問天鐮站在那裡說道:“三招夠不夠啊?”
“那多不好意思,搞得我都想讓你三招以作回禮了。”雲岚向來輸人不輸仗,嘴硬的緊。
口舌之争向來沒有意義,還得是在功夫上見真章。
雲岚将全數法力凝至劍中,嗅到劍鳴頂峰之時,她全力揮出一劍。
面對劍影做光劃空去,九方淮滄不緊不慢的微微偏過頭去,便躲過了這一擊,他眯着眼悠然道:“未入劍心之境,可不計入三招之内。”
言外之意就是,這也配?
所謂劍心之境,是為關乎一個人的劍意。
有人見風花雪月,心向山水,是以山月為劍;有人見芸芸衆生,心懷大義,是以蒼生為劍;有人見大漠孤煙,蕭瑟無垠,是以凄涼為劍。
雲岚按下抽搐的嘴角,因為她時至今日都從未到過劍心之境。要承認嗎?怎麼可能,她可不想被這家夥看扁。
“切勿急躁,平心靜氣才能抵達此界。”銀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宛如明燈指引着她前行。
“我該怎麼做?”雲岚問道。
“抱元守一,而後觀萬象,明本心。”銀竹道。
雲岚合上雙眼,摒棄眼前浮象。許是因為她走出深山,已然窺探過這世界的一角,她在世間草木之中想到了許多人,從幼時夥伴到今時身側,而後熟悉之人一一步入人海,化做芸芸衆生,與她們産生過的喜怒哀樂,也被納入世人的面具之下。
在面具未被敲開之前,她隻能看到各種情緒的疊加,如同迷霧籠罩期間。
雲岚将其層層撥開,終得見,一片無垠的虛無蒼茫。
無日無月,無聲無物,無牽無挂,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