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們,雙兒興奮道,“他醒了!娘子,你可真厲害!”
餘音兒抿唇一笑,示意她把燈再靠近一些,然後走到床榻旁,一枚一枚地把紮在秦铄身上的銀針收回。
邊收針,她邊溫柔問道:“是家中小厮在河中發現郎君,并将郎君救下的,郎君是哪裡人?可要我着人送郎君回去?”
秦铄眨巴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溫柔地取下身上的銀針,又輕柔細語地跟他說着話。
這世上除了阿娘,還從未有小娘子這般認真這般溫柔地跟他說過話呢。
他一下子就看呆了。
“娘子,他的腦子不會在水裡泡壞了吧?”
雙兒伸出手,在他面前搖了搖,“喂,這位漂亮郎君,我家娘子跟你說話呢。”
秦铄好像沒聽見一般,繼續看着餘音兒。
雙兒撓了撓頭,問餘音兒,“娘子,他怎麼不說話?你不會把他紮壞了吧?”
餘音兒将收拾好的針灸包往她腦袋上輕輕一敲,“不許質疑我外祖父。”
雙兒撇了撇嘴,心道她才不敢質疑柳老爺子。
餘音兒敲完,又朝秦铄溫柔一笑,“這裡是揚州寶應縣餘家,我是餘家長房嫡女,家中行三,郎君可稱我為餘三娘。郎君若是不便動身,我可以差人給郎君家中送信。”
餘家?
秦铄想起阿弟教他的話,若是有朝一日,不小心到了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陌生人,就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亂跑,家裡人會來找他的。
餘家他不認識。
面前的兩個娘子他也不認識。
于是乎,他乖巧地搖了搖頭。
餘音兒詫異,“郎君是不想回去嗎?”
秦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随即點了點頭。
對,他不能亂跑,家裡人會來找他的。
他不說話,餘音兒也隻能靠猜。
她覺得這位郎君應該是不想節外生枝,畢竟他的落水很有可能與海盜倭寇有關。
再者看他舉手投足的氣質,以及姣好的皮囊,想來家境必定高貴。他家裡人若是發現他不見了,也一定會出來尋的。
思及此,餘音兒也不執着于幫他找家人了。
她站起身,朝他福了福身,“既如此,郎君便暫且住下吧,主院正好還有個獨立的院落空置,我一會兒命人替郎君收拾出來。”
秦铄見她轉身要走,以為不管自己了,突然坐了起來。
雙兒被他突然的動作吓了一大跳,險些打翻手裡的燈。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她迅速扶好燈,擋在了餘音兒的身前。
餘音兒轉過身來,疑惑地看着他。
躺着的時候沒有發現,而今坐起來時,餘音兒才發現,原來這漂亮郎君生的是一雙好看的鳳眼。
隻是這雙鳳眼而今竟有些氤氲。
而且,她還從這雙眼睛裡看出了一絲……委屈。
對,好像就是委屈!
下一刻,這位漂亮郎君的話又吓了兩人一跳。
秦铄可憐兮兮地看着兩人,終于鼓起勇氣,朝她們道:“姊姊,我餓。”
雙兒:???
餘音兒:???!!!
雙兒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揍了一下,嗡嗡直響,反應過來後,她直接将餘音兒拉到一旁,小聲道:“娘子,你不會真的把他給紮壞了吧?”
餘音兒确定自己紮的穴位都是對的,可看床榻上那郎君的樣子,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不會吧?她的醫術竟是失靈了嗎?
明明是外祖親手教的!而且她的記性也是不差的!
餘音兒不死心,近前柔聲問:“郎君,您方才想說什麼?”
秦铄無辜又可憐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重複了一遍,“我餓。”
雙兒覺着自己有些想哭,“娘,娘子,他好像真的壞了!”
餘音兒深呼吸一口氣,強制讓自己鎮定下來,“莫慌,雙兒,你去廚房給這位郎君找些吃食。”
“那娘子你呢?”雙兒有些不放心,“娘子你可莫要亂來,殺人滅口可是要償命的!”
餘音兒:……
要說自家這丫鬟,論忠心,這世上誰都比不過她,可是論聰明伶俐,那可真是時靈時不靈的,也不知她腦中到底有多少條稀奇古怪蜿蜒錯雜的溝壑。
她将雙兒推到門外,勸道:“快去快回,沒得餓着人家郎君了。”
得知這郎君還有命,雙兒喜笑顔開,将燈遞給她之後,轉身一溜煙就跑了。
雙兒走後,餘音兒再次走近前去。
這回她走得小心翼翼的,仿佛每一步都能吓壞眼前這漂亮如無暇美玉般的郎君一樣。
“郎君是餓了?”餘音兒試探道。
秦铄認真地點了點頭,依舊是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餘音兒擠出一絲笑,盡量讓自己顯得溫柔且無害,“初春河水凍得厲害,恐對身子有害,郎君可否再讓小女把個脈瞧瞧?”
恐怕他聽不懂,餘音兒伸出自己的手腕,朝他示意了一下。
秦铄也不知這姊姊想要做什麼,但看她像是想要讓自己伸手,便也乖乖地将手伸了出去。
見他配合,餘音兒暗暗松了一口氣,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針灸包放在床榻上,又拉起秦铄的手放在上面,最後認真地搭上了他的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