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绮蘭微微擡手,就有侍婢将她扶了起來,她朝餘音兒招了招手,道:“快起來歇息歇息,這會兒大約也沒幾個人了。”
餘音兒緩緩起身,在一旁杌子上坐下,許是餘家對不起餘绮蘭,餘音兒竟一時不知給怎麼與她說話。
“餓了吧?我已經讓人給你拿點心了。”餘绮蘭道:“桂花糕,記得你兒時最愛吃這個。”
餘音兒紅着眼,點點頭,“是,姑母還記得。”
“怎麼記不得?”餘绮蘭慈愛地笑了起來,“記得那時候我剛好過生辰,大兄特地從京城給我買了一盒桂花糕,大半盒全進了你這小饞貓的肚子了。”
餘音兒羞愧地低下了頭,“那時候,是阿音不懂事。”
餘绮蘭斜睨了她一眼,笑道:“什麼懂不懂事的,那時候你才多大呀?沒想到轉眼,竟這麼大了,若大兄還在世,這會兒也該給你張羅婚事了吧。”
餘音兒知道婚事這兩個字在餘绮蘭心裡有結,于是隻乖巧地點了點頭。
餘绮蘭繼續道:“來時聽人說,大嫂嫂在世時曾給你說了門親事?”
餘音兒的臉又紅了紅,“姑母怎麼知道的?”
“寶應縣都傳遍了,我能不知曉?”餘绮蘭歎了口氣,道說可惜,“大兄常年在外,聽說我那幾個兄長也在到處給你尋親事,原想着,女人做這種事,總比男人來的更靠譜些,便也為你留意着,沒想到大嫂嫂竟早有安排了,倒是我們多事了。”
餘音兒連連道:“哪裡是多事?是姑母對我好!”
餘绮蘭聽得心裡高興,道:“不知那位郎君現在何處?也讓姑母見見。”
餘音兒神色微沉,“說起來,此事也不該瞞着姑母,可是我總怕有人會利用這一點,攪亂阿爹的喪禮,所以才不敢讓姑母見的。”
餘绮蘭詫異,“怎麼?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是。”餘音兒點頭,“昨日我與秦郎去巡莊子,遇到兇徒了!”
她将自己在莊子上遇到吳六郎一事說了出來,其中還特意加重了阿铄的傷,“未免節外生枝,我隻讓秦郎在屋子裡休息,誰也不見。”
餘绮蘭關心道:“怎地受傷了?嚴不嚴重啊?可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姑母放心,我與外祖學了幾年醫術,這點傷還是能治的,隻是秦郎還需要靜養。”餘音兒道:“多謝姑母關心我。”
餘绮蘭向她投來一個長輩的溫婉的笑容:“你可是我的親外甥女兒,不關心你,我還能去關心誰?”
餘音兒報以感激的微笑,問她:“姑母此次回來,家裡弟弟妹妹可安?”
餘绮蘭露出一絲嫌棄,“那姐弟二人,調皮地很,一日不上房揭瓦已經很不錯了。原本是想帶他們過來見見你阿爹的,可惜兩人的性子實在太野了,我怕他們惹出什麼事端來,這才作罷。”
“夫人,該吃藥了。”正此時,餘绮蘭身邊的侍婢出聲道。
餘音兒詫異:“姑母身子不好?”
餘绮蘭擺擺手:“不過是些陳年舊苛,按時吃藥就成。”
餘音兒過來扶她,“這可不能小觑,身子骨才是最緊要的,姑母你還是先回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在就成了。”
餘绮蘭還想堅持,餘音兒将她交到了侍婢手中,“快送我姑母回屋休息,好好照顧好我姑母。”
侍婢連連點頭,“是,婢子一定好好照顧夫人。”
餘绮蘭走後,靈堂裡隻剩下餘音兒和幾個被留下來守夜的奴仆,有侍婢端了桂花糕來,放下就走了。
餘音兒看了眼桂花糕,又看了看天色,朝那幾個奴仆道:“你們回去吧,這裡有我就成了。”
奴仆們不放心,全都猶猶豫豫的,而此時,雙兒拎着一個食盒跑了過來。
奴仆們見狀,這才一個個退了下去。
雙兒哭了很久,這會兒眼睛都已經腫成了核桃,但為了不讓餘音兒看出她的傷心,她依舊咧嘴朝她笑着。
“娘子,你餓了嗎?我讓秦嬷嬷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飯食!”
瞧她這副笑着比哭着還難看的樣子,餘音兒無奈地朝她招了招手,“一起吃吧。”
雙兒也沒吃,原本是不餓的,可被餘音兒這麼一說,突然感到了餓,于是她坐了過來。
她可憐兮兮地抓了一塊糕點,忍着淚道歉道:“娘子,對不起,表兄說我出來會吓着人,所以一直都不讓我出來。”
餘音兒幫她順了順頭發,颔首道:“樂安說得沒錯,還好沒讓你出來。”
雙兒微微一頓,嘴裡的糕點頓時沒了味道:“娘子,我是不是拖你後腿了?”
餘音兒搖頭,“沒有!我們家雙兒是全天下最好的雙兒!”
雙兒吸了吸鼻子,感動地落下淚來,“我家娘子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餘音兒微笑着,擡手輕輕将她的淚抹去,“這一整日,鐘叔和樂安他們可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雙兒搖頭,“表兄沒跟我說,不過我阿爹說,早間二夫人去了趟碼頭倉庫。十分焦急地去,興沖沖地回來的。”
餘音兒蹙眉:“二嬸去倉庫做什麼?”
雙兒道:“會不會是去銷贓的?”
“銷贓?”
“是啊!”雙兒若有其事道:“娘子莫要忘了,吳六郎可是二夫人娘家的人,若我是二夫人,我可不能讓人發現吳六郎來過寶應縣,不然莊子上的事不就坐實在我頭上了嘛!”
餘音兒嗤笑一聲,也不知雙兒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有時候腦回路清奇,有時候卻又很聰明。
她實在是有些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