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來到周三,天邊泛起魚肚白,陳潮還在睡夢中,依稀聽見有人敲門,緊接着,林嶼的催促聲響起:“快起床!”
陳潮艱難地睜開眼,摸到床頭的鬧鐘——6:50,猛地一下坐起身。
他昨晚複習到一點,硬是把之前的錯題整理出來再做一遍才上床睡覺。林嶼都睡一輪出來了,他房間燈才熄滅。
料定他早上起不來,林嶼專程過來敲門,等了幾秒沒聽見動靜,又加重力道敲了幾下:“再拖就遲到了。”
“來了來了!”陳潮手忙腳亂地套上校服,連蹦帶跳地去開門。
林嶼看着他亂糟糟的頭發和歪斜的衣領,略帶嫌棄地說:“趕緊收拾一下,好歹你今天要代表那5%的支持者挑戰我,别太不尊重人。”
陳潮一聽這調侃語氣,就知道他心情不錯,笑嘻嘻地抓了把頭發:“這就收拾!”
七點半上早讀,按他們這個速度,肯定是要遲到的。但林嶼沒催他,因為林世澤今天要送他倆去學校。
昨晚上他心血來潮給章主任打了個電話,問陳潮在學校一周的情況,一聊就聊到了數學選拔賽的事,起初是驚訝,後來是難過。
驚訝是他也沒想到,陳潮這個自小在農村長大,一沒有良好的家庭環境,二沒有接觸優質的教育資源,三沒有參加任何培訓機構的“三無”學生,竟有這麼好的數學天賦。
難過是倆人竟把選拔賽這事瞞得死死的,從沒跟他透露。
以至于在挂斷章主任電話後,他把倆人叫到客廳開了場“家庭會議”,目的隻有一個——家和萬事興。
自打陳潮一來,林世澤就知道林嶼不待見他。倆人始終處于某種敵對狀态,現在選拔賽一出,那火藥味肯定是更重了。
難怪他周末看倆人相處不對勁,原來是因為這事。
林世澤摩挲着茶杯,語氣複雜地說:“潮兒來咱們家也有陣子了,又是打掃又是下廚的,把咱家整理得是井井有條,他的付出爸爸跟你都看在眼裡。”邊說目光在倆人身上逡巡一番,“俗話說得好,沒有隔夜的仇人,你們都隔了這麼多夜了,怎麼見了面還愛搭不理的呢?”
林嶼和陳潮坐在他對面,像兩個犯錯事被批評的小學生,誰也沒說話。
隻是在聽到“愛搭不理”這個詞時,倆人的目光微妙地交彙了下,又閃電般錯開,唯恐被抓包。
“爸爸每天在外奔波勞累累死累活的,圖什麼?”林世澤說着說着,又開始歎氣,打感情牌,“不就圖個子女孝順,家庭和睦嗎——”
“爸,說遠了,你沒女兒。”林嶼不合時宜地打斷他的傷春悲秋。
陳潮被他莫名戳中笑點,又不敢笑,牙齒咬得緊巴巴的。
林世澤:“……”
“别瞎打岔。”林世澤看了林嶼一眼,繼續說:“你倆要是和睦,我少操一半的心。這幾年我一個人帶着你,你不想想多辛苦,我頭發都白一大片了。”
林嶼神情倏地冷下來,沒再說話。
“叔,”陳潮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努力,肯定和睦!”
林世澤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語氣試着往回收了收:“你倆選拔賽的事,怎麼沒跟我說啊?”
陳潮如實道:“叔,你那會兒不是接了個大單嗎?我們沒敢打擾你。”
林世澤沒想到是因為這事,瞬間也沒那麼惱了,于是說:“爸爸也不是反對你們競争,隻是希望你們記住,比起輸赢,更重要的是,相互扶持。你們力要往一處使,心要往一處合。”
陳潮連連說:“知道了。”
林嶼沒作表态,起身上了樓。
林世澤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又轉頭跟陳潮說明天要送他上學的事兒,起初陳潮不肯,但在林世澤的百般堅持之下,他還是同意了。
林嶼為了讓自己在林世澤眼裡顯得合群一點,家和萬事興一點,也答應了坐車。
車上,林世澤坐在主駕駛,慣常播放着自己愛聽的都市情感廣播,心情很好,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他倆。
林嶼偏頭看向窗外,目光晦澀。陳潮則眯着眼在那補覺。
還有一條馬路就要到校了,林嶼突然說:“讓我在這兒下吧。”
林世澤正跟廣播哼着歌,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麼?”
“頭暈,”林嶼目露難色,“想吐。你把我放路邊吧。”
“就快到了,堅持一下?”林世澤說。
林嶼還是堅持:“真難受。”
沒辦法,林世澤隻得将他在路邊放下,看他一個人徒步往前。
陳潮沒下車,因為他知道林嶼是為了避嫌,不想暴露他們的關系。
林世澤搖頭感慨:“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小魚兒坐我這車沒多久就要吐。”他嗅了嗅,皺着眉問陳潮,“你聞聞,是有什麼異味我沒聞出來嗎?”
“沒有。”陳潮說,“很香。”
“那就奇怪了。”林世澤嘟囔。
因為中途下車,林嶼幾乎是踩點到的學校。陳潮在弘毅樓的花壇邊等他,看到他來,才進教室。
倆人同時出現在班級門口,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沒一會兒,又熱鬧起來。蔣弋正站在桌子上往教室後牆貼橫幅,聽這動靜,一個趔趄差點摔下來。
“我靠,你倆約好的吧!”他瞪圓了眼睛,手裡還拿着剛用完的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