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季粲然跟那男人緊緊抱在一塊兒。不是朋友之間寒暄式的擁抱,更像戀人之間親昵的、充滿慰藉的擁抱。
林嶼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熱水壺的把手硌得他掌心發痛。他下意識往窗外躲了躲,卻又忍不住再次确認。
他們還是抱着。
而且抱得很緊。
季粲然整個人幾乎埋在那人懷裡。隔得遠,林嶼沒看到他肩膀微微的顫抖。男人一手環着他腰,一手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腦勺,動作極盡溫柔。
任憑林嶼再懵懂,在這一刻,也該察覺到他們是什麼關系了。
“小夥子,到你了。”身後的大爺突然拍了拍他肩膀,林嶼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去接水。
“先掃碼。”大爺提醒他。
“哦。”林嶼掏出手機,掃碼繳費。
“你接水不開瓶蓋?”大爺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啊?哦忘了。”林嶼又把瓶蓋打開。
“是家裡人出什麼事了嗎?”大爺忍不住問,“怎麼魂不守舍的?”
“沒……”林嶼心不在焉地說,“我家裡人挺好的。”
等他打完水,再次看向窗外時,那輛黑色奔馳已經開走了,隻剩下季粲然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裡似乎多了什麼東西。
回程的電梯裡,林嶼思緒亂成一團,剛才那一幕太過親密,親密到他讓他一時間難以消化。他怎麼也沒想到在外人看來一表人才、沉穩有禮的季粲然竟然會有一位男性戀人。
這事……季星然知道嗎?
在他看來,這似乎是一件即大膽,又不可思議的事兒。
三樓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陳潮站在門口等他,手裡提着好幾碗粥:“怎麼去這麼久?電話也不接,我粥都涼了。”
“隊排太久了。”林嶼語氣平淡,“怎麼在這兒等啊,不先過去?”
“等你。”陳潮看了他一眼,“怎麼了?剛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麼打個水回來臉色就差了呢?”
林嶼心說,換你看到那一幕臉色鐵定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排隊哪有心情好的?”他催促道,“快走吧。去這麼久,人都等急了。”
這會兒栗枝已經沒在長椅上坐了,正跟許哲陽在病房裡陪季星然聊天,季星然說話不方便,多數時候是許哲陽在說。季粲然說不能提學校的事兒,所以他就把他們初中那會兒的事兒全翻出來講了一遍。
他仨同校,多的是說不完的話。
季粲然守在病房外,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剛才還叫嚣不止的困意在接到周漾的電話後一掃而空。
直到林嶼将打好的熱水壺遞到面前,他才回轉神來。
“水打好了。”林嶼說,“放哪?”
“啊?哦。”季粲然怔了怔,露出個疲憊的微笑,“辛苦了,放這兒吧,我等會拿進去。”
“你……還好嗎?”林嶼指了指他那幾近慘白的臉。
“沒事。”季粲然笑笑。
“我買了四碗粥,有皮蛋瘦肉的,有綠豆的,還有小米的,你看你喝哪個。”陳潮邊說邊打開袋子,“哦對,還給你帶了份牛肉面。”
“謝謝。”季粲然感激地說。
“哎你剛點餐了?”陳潮指着他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的飯盒問,“不對,有人給你送餐了?”
那是一個可微波加熱的保溫飯盒,并非外賣統一配送的一次性碗。
林嶼很确定,是剛剛那男人給他的。
“哦……”季粲然頓了頓,似乎并不想向他們說明實情,“剛一個朋友路過,幫我送了點飯。”
“哦,”陳潮不疑有他,指着牛肉面說,“那這面你還吃嗎?”
“放這兒吧。”季粲然說,“我等會一道吃點。”
正說着,裡頭許哲陽探出個腦袋,悄聲說:“粲然哥,星然叫你。”
季粲然點點頭,飯都沒來得及吃,消毒水往身上一噴就又進了病房,走到一半,像是記起來什麼,回頭問:“要不你們一道?”
“不是說一次最好進倆人嗎?”林嶼有些猶疑。
“你們下午還有課吧,不好耽誤太久。”季粲然說,“做好防護就行。”
“那行。”林嶼說完,照貓畫虎拿消毒水自上而下把自己跟陳□□了個幹淨,感覺世上再沒有比他們幹淨的人兒了。
“把粥也一塊兒拿上吧。”季粲然說。
“行。”林嶼一面答應,一面拿上小米粥。
季粲然是進來給他弟喂水的。許是聊得久了,季星然有些口渴,又不好麻煩許哲陽他們,便叫了季粲然進來。
有一說一,季粲然這哥哥做得實在是沒話說。從季星然出事到現在,他幾乎沒合過眼,東西也沒怎麼吃過。
好不容易能吃口熱乎飯了,又被叫進來喂水。
林嶼覺得,他們這一走,他那飯大概率是吃不上了,所以他幹脆把季粲然那飯盒也帶進來了:“粲然哥,你趕緊扒兩口飯吧,我來喂。”
話音剛落,季粲然還來不及搭話,就見季星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裡的飯盒,輕聲問:“周漾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