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早,又下起了雨,雨勢與蘇月娘來到許東山家的那一日一般大。
比往日都晚起了将近兩刻鐘的蘇月娘站在堂屋和後屋的連廊上望雨,心裡不再有上一回那般的惶恐與無助。
彼時雨中炊煙飄散,面線糊香氣自四面八方包攏而來。
蘇月娘一邊抻着懶腰,一邊去廚房尋許東山。
看到許東山自己一個人煮面線糊、備二十餘種配料,蘇月娘打心底感慨這個廚房師傅找得可真對。
“許大哥,有吃的嗎?”
“沒煮别的,面線糊吃不吃?”
平日裡許東山和蘇月娘大多是各自吃一碗面線糊了事,所以今日沒等到蘇月娘一起來做事,許東山幹脆就沒有準備别的。
“每天都吃面線糊沒意思……”蘇月娘坐在竈邊盯着許東山煎蛋包(1)。
“那你想吃什麼?”
蘇月娘拖着腮,沉思了好半天,“忽然有些想吃甜的……”
許東山将四五個蛋包盛出鍋,而後站在竈邊想了好一會兒,“甜的?比如說什麼?”
“比如說滿煎糕!這附近都沒有人在賣……”
“吃滿煎糕的話,你可能得多等一會兒了。”
蘇月娘不甚在意地搖搖頭,“等會兒就等會兒吧……反正今天下雨,也沒什麼客人。”
既然頭家都發話了,許東山也就着手辦起來。
“東西都準備好了,你擺上台子就好,我出去買點面母(2)。”
“辛苦許大哥了!”蘇月娘眉開眼笑。
她可是花了錢的,使喚起許東山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合适。
……
許東山換上他的舊鞋,帶上大傘,小心地靠着屋檐出門去了。
這雨是從昨晚開始下的,除了幾個住得近的、東西備得齊全的商販以外,那些住得遠的都沒有過來擺攤。
倒是那些有店鋪的頭家,依舊是這個時辰開店。
就在月娘面線糊店附近,就有一家專門做包子的小店,大老遠的,許東山就聞見了包子的香味。
“你好,買點什麼?”
許東山走到包子店的檐下,卻還是将雨傘架在身後遮雨。
“有沒有面母和灰水(2)?”
頭家知道許東山是做面線糊的,對于他來買面母和灰水的行為有些不解,“你不是做面線糊的嗎?買面母和灰水做什麼?”
“我頭家要吃滿煎糕。”
賣包子的頭家聽此,爽快地回廚房取來了一碗用面團發酵而成的稀面母和一小碗灰水。
許東山低頭掏錢。
“我不收你的錢!你頭家出來買菜,五次有三次都來照顧我的生意,這些就送你了!記得把碗還回來就好!”
不要錢的東西不要白不要,許東山與賣包子的頭家道了一聲謝後,便護着這兩樣東西趕回去了。
許東山回去的時候,堂屋裡已經坐着三個正在喝面線糊的客人。
在孤榻上放好滴答落水的傘并踩幹鞋底的水,許東山才帶着東西進門。
許東山一出現,客人見着他,紛紛偷偷地将目光停落在他身上。
許東山立即精神緊繃,生怕因為自己的面貌而影響蘇月娘的生意。
他加快腳步往廚房走。
沒曾想路過兩個結伴而來的客人那一桌時,他聽見其中一個說:“你看,就是他!他做的面線糊可好呷(3)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許東山頓時松懈下來,心底有些小小的雀躍。
“這個時候才這麼三兩個人……還好你少準備了一點面線糊。”蘇月娘見許東山帶着東西回來了,馬上站起身要幫忙。
方才許東山不在家的時候,蘇月娘早早地稱好了滿煎糕所需要的紅糖、白糖、面粉、油麻(4)和花生。
甚至還去倉庫裡翻出一口特制的煎鍋洗幹淨擺在小竈上。
“這雨應該下不了兩天,過兩天還是會有客人的。”許東山生怕蘇月娘心裡有落差難過,趕忙寬慰道。
“歇幾天也好,說不定過幾天客人們更想念我們家的面線糊,來得更頻繁呢!”蘇月娘自小在家裡的小吃店幹活,心态可不是一般的好。
做生意的人靠天吃飯,天公變幻不定,若是成日杞人憂天、怨聲載道,那生意也是難以維系下去的。
那邊在堂屋裡的客人大聲喊道:“月娘頭家,再添點面線糊,然後加醋肉、豆幹、雞卷、鹵蛋!”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