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一場雨後，炎熱來得毫不掩飾。

蘇月娘盼了好幾日的夏裝終于在某日面線糊店即将歇業的時候送來了。

“我瞧着天越來越熱了，怕你着急，就趕了個工，提早兩天給你做出來了！”布料店頭家娘将一疊顔色鮮亮的衣裳交給蘇月娘。

蘇月娘翻了翻新夏裝的縫合處，不見任何線頭與歪斜，可見頭家娘的手藝精湛。

“這兩天天陰陰的，您還刻意為了我趕工，真是難為您了！”

頭家娘擺擺手，笑道：“我就看中你長得漂亮又身段好，要是穿着我家的衣裳賣面線糊，指不定能幫我招攬幾個客人呢！”

年輕的小姑娘聽見别人誇贊自己，面上的笑容難以掩飾。

“那我一會兒洗洗明早就穿上！就算别人不問，我也說是您家的衣裳！”

“你先去試試！要是有什麼不合适的地方明天随時拿到我那裡去改！”

送走了布料店頭家娘後，蘇月娘美滋滋地捧着那一疊衣裳往房巷走。

坐在角落裡掰面線的許東山看蘇月娘腳步輕快地走了，才驚覺夏天到了。

他也該換薄衫了。

蘇月娘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換衣裳。

許春喜屋裡有一塊許家富裕時添置的大銅鏡，趁着天還沒黑，蘇月娘換上新衣裳對着銅鏡左照右照，喜不自勝。

當晚，蘇月娘就将幾身衣服都仔細搓洗了一遍。

——

次日，是個豔陽天。

許東山一個人焦頭爛額地準備完了兩桶面線糊和二十幾樣小菜，蘇月娘才慢悠悠地從屋後出來。

“許大哥，辛苦你了。”蘇月娘站在廚房門口，并不打算進去幫忙。

許東山擡頭看了一眼門邊的蘇月娘，發現蘇月娘今天格外不一樣，除了換上一身新的蓮紅夏裝以外，那張平日裡不施粉黛的面龐也施脂塗粉，顯得清麗動人。

許東山匆匆垂眸，往台子上端配料，沒搭理蘇月娘。

“今天上半天你先幹着，下午給你放假！”蘇月娘這幾天沒少賴床，廚房裡的所有活都是許東山在幹，次數多了，她也覺得過意不去。

“算了，你穿着新衣裳就别往廚房來了。”

放好配料，許東山去小鍋裡取出一碗溫着的稀飯給蘇月娘送到堂屋去。

今天就他一個人幹活，他沒時間炒菜，就隻能暫時給蘇月娘準備一根剪好的油條和一碗用來調味的醬油。

對着白花花的稀飯和油汪汪的油條，蘇月娘生不出什麼胃口，但許東山特地起這麼早給她準備了早飯，她也不好意思不吃。

……

今日稍作打扮的月娘頭家很是惹眼，客人們也不吝啬自己的稱贊，一人一句把蘇月娘哄得心花怒放的。

不過，一吃過午飯，蘇月娘便大方地給許東山放了半天假。

許東山拗不過蘇月娘，隻好解下圍裙離開廚房。

可他沒有午睡的習慣，且整個鳳池鎮他自小玩到大，他也沒什麼地方好去。

在屋裡逛了一圈後，許東山去到廚房後院，蘇月娘正弓着身子小心地擦碗。

“許大哥你出去玩吧！這裡我看着就行！”

“你晚上想吃什麼？”

蘇月娘直起身子，思索一番後，道：“最近天熱沒胃口，你看着做點開胃的吧。”

許東山回到廚房提上蘇月娘用來裝菜的竹編籃出門去了。

——

今日是四月的最後一天，今天閉店蘇月娘大抵會發工錢。

為了感謝這個敢想敢做還拉他做廚子的好頭家，許東山決定自費給蘇月娘做一頓好的。

這個時候街上叫買的商販們才走了小半，可買的東西還有許多。

不過，在路過一家糕點鋪子的時候，許東山停下腳，在短隊末尾張望了一會兒。

等排到他時，他指了指擺在正中的紙包，“綠豆餡餅（1）和正肉餅（2）各來兩包。”

“好嘞！”糕餅店頭家抓起四個紙包，“綠豆餅一包四文，正肉餅一包六文共二十文，還要點什麼？”

展台上琳琅滿目的糕餅，許東山竟然不知道要買點什麼給蘇月娘。

頭家看出了許東山的猶豫，道：“你是還想給你頭家買對吧？你頭家來過兩次，每次都買了信杯糕（3）、寶鬥糕（4）和地瓜餅，你可以買這兩樣。”

“地瓜餅兩包，信杯餅和寶鬥糕各一包。”

“算你三十五文好了，下次再來！”

見許東山挎着小籃子，頭家便接過他的籃子将東西都裝了進去。

買好了糕餅，許東山繼續去買菜順帶沿路找找阿生和他阿嬷。

才朝蟳埔女買到一大塊海蜇皮，許東山便看到蹲在路邊和小夥伴鬥草的阿生。

“阿生，過來！”

阿生聽到他幹爹的聲音，趕忙丢掉手裡的草根，“幹爹！”

許東山彎下腰，從籃子裡取出綠豆餡餅和正肉餅，“這個給你和你阿嬷，你先拿回家去放着，記得在兩天之内吃完。”

“謝謝幹爹！”

“去吧！”許東山笑着拍了拍阿生的圓腦袋。

——

飯點才過不久，店裡也就兩三個客人在喝面線糊。

蘇月娘怕弄髒衣裳，索性坐在堂屋角落的桌子邊編端午戴的五彩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