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瞎火的夜晚，在屋裡點上昏暗的油燈還不如坐在滿空銀輝的院子裡。

許東山在院子裡支了一張矮桌、擺了兩張矮闆凳。

原先拆起來的栅欄還靠在角落裡，蘇月娘将那些栅欄用水沖洗一番，卡在桌邊充當綁粽子的固定物。

餡料已經冷卻至不燙手的溫度，已經開始犯困的兩人打起精神繼續趕工。

兩人面對面分坐在桌子的兩邊，餡料、粽葉堆在小桌上，捆在栅欄上的細繩伸出一截兒搭在桌頭。

夏夜微風，巷裡犬吠，厝邊叫罵，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

“你二叔也是不容易，每天一走出房門就能聽見她被你二嬸罵。”

許東山，“二嬸現在罵的應該是我堂弟。”

蘇月娘取來一長與一短粽葉攔腰處相疊，随後雙手緊捏相疊處兩邊，向上一凹将下方拗成漏鬥狀，“你堂弟？雖然就住在隔壁，但我好像也就見沒幾次！”

“他就是個不正經的人，經常在外面遊來遊去不幹正事。以後……以後你看見他記得躲遠一點。”

“知道了。”蘇月娘舀一大勺糯米鋪在“漏鬥”底，将糯米壓實後放上兩塊鹵肉、一隻小鮑魚、半個鹵蛋、一朵香菇、兩顆蓮子、蝦米若幹、幹貝兩粒，再蓋上糯米，糯米面比“漏鬥”邊沿略高，便可用将粽體扣在未經折疊的上半部分，左右捏出兩個尖角，葉尖向中心折疊。

這粽子比蘇月娘的拳頭大上不少，蘇月娘單手捏着這大粽子有些吃力。

好在細草繩已經搭在桌邊，蘇月娘右手扯過其中一段，快準狠地将草繩繞粽子腰用力捆了兩圈，被絞夾在繩子裡的粽子邊角都被固定下來，便不必蘇月娘費力抓着，打上一個牢固的繩結，粽子就算包好了。

蘇月娘滿意地托着那顆粽子給許東山看，“許大哥你看！我這綁粽子的手法厲害吧！到時候煮熟了，這粽子的形狀還會更漂亮呢！”

許東山一邊掐着他手中的葉片，一邊打量着蘇月娘手中的粽子。

他對這粽子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嗯，好看，比春喜包的好。”

雖然蘇月娘不知道許春喜包得怎麼樣，但她知道許春喜嫁到浮橋沒多久就因巧手出了名，所以許東山誇她比許春喜包得好，應當是很高的評價

蘇月娘美滋滋地放下粽子，“等粽子煮熟了，第一顆給你吃。”

許東山無聲地笑笑，繼續低頭包他的粽子。

……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包粽子，足足幹到了快子時才結束。

蘇月娘攥着滿是油光的雙手站起來抻懶腰，“許大哥你快數數包了多少個！”

卡在桌邊的栅欄上捆滿了一百來個粽子，許東山彎下腰，将粽子一提一提地拎了起來。

一提五個，共有二十六滿提，另餘一提隻挂了三顆的。

“包了一百三十三個。”

“那三個咱們兩個留着自己吃！其他一百三十個賣得好就再包一回，要是賣得不好還能拿去送親戚！”

“好。”許東山分三個來回，将那一百多個粽子拎回廚房裡放着。

将手洗幹淨的蘇月娘打着哈欠回廚房裡逛了一圈。

她和許東山對視上。

“還吃嗎？”

許東山也困得眼冒淚花。

“天亮再說吧。”

兩個人默契地一齊往後屋去了。

——

蘇月娘惦記着那口燒肉粽，天還蒙蒙亮，她便克服了困意，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起得夠早了，沒想到她梳妝齊整後去到廚房，許東山已經在幹活了。

一進廚房，蘇月娘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掀鍋蓋。

鍋蓋一打開，帶着竹香與糯米香的熱汽翻滾出來，撲了蘇月娘一臉。

蘇月娘立即直起腰，生怕水汽将面上的胭脂弄花了。

“還有多久能熟？”

“半個時辰吧。”許東山正往油鍋中撈醋肉，“實在餓的話可以吃點醋肉墊一墊。”

“我再忍一會兒！”蘇月娘用筷子給泡在滾水裡的肉粽們翻了個身，“許大哥有什麼還沒做的？”

“花生醬還沒準備。”

空口吃燒肉粽雖然也是味美的，但多吃幾口總會覺得膩味。

人們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總會在肉粽上淋上花生醬或者甜辣。

昨日許東山剛去街上打了一缸花生醬，花生醬凝固在缸内，還需做成稀的，才能作為醬料使用。

那口炸醋肉的鍋提起來後，許東山換上一口稍小兩圈的鍋架在竈上。

（1）鍋燒熱，蘇月娘往鍋中倒入一大碗冷油，丢入切好的紅蔥頭，随着油溫上升，紅蔥頭的香味慢慢從油裡激發出來。

待到油面微微冒煙，蘇月娘撈起紅蔥頭，再用大勺将熱油盛入鐵碗中放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