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阿三見切菜的活由許東山代勞,挑了挑眉,“阿山師弟,你不是說你頭家也會做菜嗎?怎麼切菜還要你幫忙?”
許東山頭都不擡,快速地剁蔥,刀下的蔥碎被快速地起起落落的刀刃帶飛,有的落回菜闆,有的濺到了菜闆之外。
“師父掌勺的時候,你不也是切菜的。”
黃阿三自讨沒趣地扯了扯嘴角。
蘇月娘看着黃阿三沒在許東山那兒讨到好,悄悄翹起了嘴角。
許東山剁好蔥、馬蹄,切好紅菜絲,一并将之裝到小盆裡還給蘇月娘。
蘇月娘笑着沖他眨眨眼,明亮的眼裡裝滿着對他的贊許。
許東山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緒,剛想回她一笑,她卻頭也不回得捧着盆走了。
紫菜已經泡好了,為了不讓調出的紫菜糊過于稀,蘇月娘還得将紫菜從水裡撈出,用力攥幹水分。
吸飽水分的紫菜滑溜溜的,蘇月娘一用力,那些紫菜還甚是不聽話地想從指縫鑽出去。
蘇月娘隻得一邊挽救差點溜走的紫菜,一邊慢慢使力。
好不容易将紫菜的水分攥了八成幹,蘇月娘将紫菜丢到小盆裡,這時,她的手上黏滿了被扯斷的紫菜碎。
她正要去院子洗手,許東山便用刀護着一坨剁好的肉末走來。
“肉剁好了,不用洗手了。”
許東山兢兢業業地幹着幫廚的活。
“上哪去找這麼好的廚子啊!”蘇月娘舉着雙手,等着許東山幫着放鹽倒醬油撒五香粉。
黃阿三聞言幹笑了兩聲,“以阿山的水平,不知道什麼樣的大廚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幫忙打下手。”
蘇月娘深知自己的手藝或許都比不上他們宴席班子裡手藝最差的一位,但對方夾槍帶棒的,她就不可能慣着他。
“許大哥為什麼沒給你打下手?”
黃阿三,“……”
但讓上門做客的臉上太難看也不成,蘇月娘又笑道:“許大哥也太不懂事了,你師兄難得來一次,你竟然真讓人家圍着鍋竈做菜。”
說罷,蘇月娘哼着輕快的曲兒将豆腐丢入盆裡,再打上三顆雞蛋後,用手來回伸進盆裡,來回抓揉着食材。
黃阿三臉色黑透了,但礙于許東山那張臭冷臉,便沒敢當場發作。
紫菜、豆腐、紅菜、肉末這幾樣食材抓揉均勻後,蘇月娘往盆裡倒了兩大勺地瓜粉繼續攪拌。
既然要下鍋烹炸,那必然要炸出一個能見人的形狀出來。
所以最理想的紫菜糊的狀态便是地瓜粉抓至沒有幹粉之後,少許地瓜糊在間隙牢牢地将食材鎖在一起,用手掐起紫菜糊,能夠捏起一個可以成型的丸子,外觀看來是大片紫菜紅菜絲、蔥碎、馬蹄碎。
待油溫六成熱,蘇月娘慢條斯理地用勺子蒯着紫菜糊,争取讓每一顆紫菜丸子的個頭大差不差。
經過熱油的洗禮,地瓜糊逐漸失了顔色,等油泡散盡,紫菜炸已經隻能看見以黑紫色紫菜為主的幾樣食緊密結合在一起。
炸至表面堅脆,蒙上一層發亮的油光,紫菜炸便可以裝盤出鍋了。
因為黃阿三在場,蘇月娘還頗為刻意地去院子的花盆裡薅了兩根芫荽洗幹淨團在紫菜炸上面當裝飾。
……
三個人,五菜一湯一壇酒。
其中有兩道菜做得異常豐盛,擺盤也甚是做作,什麼菜頭雕花、小蔥築巢全給擺上了……
另外三道菜便是模樣較為平平無奇的家常下酒菜。
不必想也知尤為做作的那兩道菜是黃阿三做的。
蘇月娘看着黃阿三那一臉得意,默默地撇了撇嘴。
黃阿三這個時候又顯得尤其會做人。
“不管是宴席菜還是家常菜,味道好的就是好菜!”黃阿三率先夾了一筷子許東山蒸的魚放進嘴裡品味,而後眯着眼,誇贊道:“阿山的手藝還是如此精湛!這麼腥的魚竟然被處理得沒有半點魚腥味!”
許東山和蘇月娘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地覺得黃阿三這麼誇張地誇獎那盤清蒸魚,必是沒憋什麼好水。
果不其然,黃阿三下一句便是:
“阿山這手藝留在這家小店裡煮面線糊實在是屈才!不如去我那宴席班子裡做事!”
搶人都搶到頭家跟前了……
蘇月娘皮笑肉不笑,“黃師兄可真不厚道!搶人都不背着我這個頭家!”
她戳起一顆紫菜炸丢入嘴裡,将外皮酥脆的紫菜炸咬得嘎吱作響。
可惜這紫菜炸是外酥裡軟,外皮咬完便沒聲了。
蘇月娘就又塞了一顆,一邊嚼着,一邊面露不善地盯着黃阿三。
黃阿三笑了笑,“我也是為了他好,他在這兒做菜,模樣是越做越随便了。”
說着,黃阿三還掃了一眼蘇月娘那盤長得最為平平無奇的紫菜炸。
許東山卻是當着黃阿三的面夾起一顆紫菜炸放入口中。
外酥裡嫩,很有嚼頭,且紫菜香與肉香結合得當,入喉後還能得以回味——
于許東山而言,這模樣随便的家常菜,比精心擺盤的宴席菜好吃多了。
看許東山用實際行動拒絕了黃阿三的邀請,蘇月娘眉眼帶笑,道“那說明許大哥知道什麼樣的場合該做什麼樣的菜……咱們就是私底下吃頓便飯,黃師兄的這兩道菜……太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