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阿三能将宴席班子辦起來,自然也是有他的圓滑之處。
許東山不願意和他出去幹,蘇月娘也不同意放人,這事兒要是再繼續說下去,這張桌子怕是遲早會被掀翻。
黃阿三主動端起酒碗,“我也是惜才,這一碗我敬你們!”
許東山看了蘇月娘一眼,蘇月娘擡了擡下巴,同意他回一碗酒。
許東山便捧起酒壇子,給自己也倒了一碗,随後一飲而盡。
平日裡許東山基本不會沾酒,這才半碗下肚,他便被辛辣的酒液嗆得連連咳嗽。
蘇月娘忙起身去倒水。
“喝點水緩一緩!”蘇月娘端着水,走到許東山身邊俯身看他,空出的那手用力地拍着他的後背。
許東山咳了好一陣才堪堪緩過勁兒,待他一扭過頭,猛然發現蘇月娘與他靠得極近,她的面上擔憂難掩,一隻手還搭在自己後背輕輕拍打着。
“許……表哥……你喝點水……”含混着米酒清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紅暈在雙頰上慢慢浮現……
沒有沾酒的蘇月娘好似成了喝酒的那一個。
“多謝……”許東山接過那碗水,仰頭慢飲,碗沿遮住了他因無措而亂顫的眼皮子。
見許東山沒有大礙了,蘇月娘才收回手,坐到椅子上去。
黃阿三玩味一笑,“阿山,你們兄妹兩個關系還挺不錯啊……”
知道黃阿三不懷好意,許東山也就沒接這個話題,“師兄難得來一趟,吃飽一點。”
說罷,半隻沒敲開的螃蟹落在黃阿三的碗中。
有螃蟹堵住黃阿三的嘴,他便再不能胡說八道了。
……
酒過三巡,桌上已經剩不了多少菜了。
酒量不錯的黃阿三隻是有些紅臉,許東山卻是醉得兩眼迷離,動作遲緩。
蘇月娘生怕許東山再喝會睡在酒桌上,思來想去,強硬地搶過了他的酒碗藏在身後。
“黃師兄,你看時辰也不早了……明天天不亮我們還要做生意……”
黃阿三心領神會地站了起來。
“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阿山,你出來送送我!”
許東山遲緩地點了點頭,雙手撐着桌面慢慢站了起來,蘇月娘看他這要倒不倒的樣子,趕忙伸手饞住他。
許東山一時得到了依仗,強撐的身體立即松懈下來,歪歪斜斜地往蘇月娘身上靠了去。
畢竟是個身高體壯的男人,蘇月娘被他靠得踉跄了兩步,才勉強站住了腳跟。
兩人一直跟着黃阿三走,直到走到巷口才停下腳步。
黃阿三回過頭,看着險些沒将大半個身子倚在蘇月娘身上,似笑非笑道:
“阿山,你我師兄弟也十好幾年了,我這兒有個小忙你幫不幫?”
許東山愣了愣,随後點了點頭。
“普渡不是馬上就到了嗎?我這班子上接了個大活,普渡那天要給一戶人家做三十桌菜……班子上就那幾個人肯定做不來,師兄希望你哪天去搭把手!”
許東山歪頭看向蘇月娘,含糊不清道:“可以去嗎?”
許東山那張臉挨得實在近,蘇月娘皮笑肉不笑地将他的臉推遠了一些。
“反正普渡那天大家都在家裡備席,客人也多不到哪裡去……你就去吧。”
許東山點點頭,“我頭家說讓我去。”
蘇月娘,“該給的工錢還是得給,我家廚子可貴了!”
相處久了,蘇月娘也知道許東山脾氣好得過頭了,有時候吃了悶虧也是也一聲不吭的,她就怕這個可惡的黃阿三讓許東山白幹活。
黃阿三沒想到蘇月娘這麼精,隻好承諾道:“我不會不給工錢的。”
“那就成,時候不早了,黃師兄快回去吧!”
蘇月娘咬着牙,拉着死沉的許東山往回走。
黃阿三盯着兩人的背影看了許久——
一會兒喊許大哥,一會兒喊表哥……
這到底是鬧哪樣呢?
……
蘇月娘費勁地拖着許東山回到了後院屋裡。
許東山踉跄了兩步,自己“咚”的一聲,直挺挺地撲在了床上。
他倒是個挺省心的人,蹬掉了鞋,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蘇月娘氣喘籲籲地站在床邊盯着許東山,“早知道就先讓你師兄把你背回來再把他趕走……”
躺在床上的廚子搖頭,“不行……他不是好人……不能他背我……”
蘇月娘聽了,饒有興緻地蹲下,雙手扒在草席邊,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師兄讓你去他那幹活的時候,你是不是很心動?”
都說酒後吐真言,蘇月娘想知道許東山心裡是怎麼想的。
許東山半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好半天回答不上來。
他每耽擱一下,蘇月娘的心便涼一截。
眼見許東山的眼睛快要閉上了,蘇月娘連忙掰着他的眼皮,強迫他睜開眼睛,“你說啊……你是不是不想在我這兒幹了!”
被迫暫時睜開眼睛的許東山失神地看着眼前人帶着薄怒的臉。
他竟覺得這樣的她比時常對人笑的她可愛。
“許東山!”
許東山的春心蕩漾被蘇月娘一聲憤怒的低語攪散了。
他輕笑一聲。
“哪都不去……隻想跟你待在一起……”
這話說完,蘇月娘松開了手,許東山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