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已經堆了一堆龍眼殼和龍眼籽。
每到深夏,泉州城内處處可見龍眼樹枝頭挂着一大串黃褐色的龍眼果。
人們尤為喜歡在炎熱的天時吃龍眼解渴消暑,除非因為食用過量喉嚨發痛才肯停下嘴。
林家自種的龍眼個大水足、清甜可口,哪怕是不缺龍眼吃的許春喜,也免不了吃個不停。
“月娘怎麼用嘴咬殼呀?不嫌髒?”紅姑一眼看到蘇月娘将龍眼連殼送進嘴裡一半,将果殼咬開一個口子,再用手一擠,才将果肉送進嘴裡。
林大松笑道:“月娘打小就笨,一直學不會用手剝殼,隻會用嘴咬!”
蘇月娘瞪了他一眼,将還沒來得及的送進嘴的龍眼放回了盆裡。
“林大松,你又嘴欠!月娘你别管他!你繼續吃!”
“哼!用嘴咬怎麼了!表嫂你晚上把林大松這個混蛋趕到土腳(1)去睡!”
許春喜一口應下,林大松卻不樂意了。
在表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時,許東山不動聲色地摸出一個小碟子坐在蘇月娘慢慢地剝起了龍眼。
晶瑩剔透的龍眼果慢慢堆疊在小盤裡,直到有了個小尖錐,表兄妹倆的鬥嘴才因為許春喜一把揪住林大松的耳朵而收尾。
許東山将裝了龍眼的小碟推到了蘇月娘的面前。
“吃吧。”
蘇月娘沒覺得什麼不對,道了謝後便開始享用許東山獨特的關照。
而許春喜卻是瞪大了眼睛,連林大松的耳朵都顧不得擰了。
林大松腦子遲鈍看不出來什麼,可心思機敏的許春喜卻是徹底證實了方才那個被自己否認的荒唐念頭。
許春喜腦子轉不太過來,便見到鬼一般,扶着桌子坐下了。
“春喜,你怎麼了?”林大松見許春喜一下子蔫了,連忙彎下腰關切地看着她。
許春喜扶着額,“都是被你給氣的……你……你離我遠點!”
——
許東山中意蘇月娘這事兒太過駭人,直到離開娘家的時候,許春喜都沒能找到合适的方式和許東山提一提這件事。
直到騾子車上了浮橋,許春喜才冷不丁地拍了拍林大松的後背。
“林大松,你覺得我哥怎麼樣?”
已經好幾個時辰沒和許春喜說過話的林大松頓時警覺了起來,“我……我覺得大哥他……他非常好!”
這評價幹巴而又勉強,許春喜掐了林大松的腰一把,“我不是在試探你,你說實話就好,就算你說我哥不好,我也不會怪你。”
“真的?”
“真的。”
林大松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後,跟倒豆子一般說起了許東山的不好,“雖然大哥人還不錯,但是他那張臉實在是太臭了!跟他不熟的人,光看他那張臉,都能被吓個半死!我猜……應該不會有姑娘能主動看上他!”
看樣子,林大松是不會樂意有自家大哥這樣的妹夫了。
許春喜歎了口氣,見周遭沒人,稍微直起身子,雙手環抱住林大松的腰身。
林大松冷汗簌簌,“你怎麼突然……”
“就是突然想要抱一抱你……”
希望許東山和蘇月娘要真的成了一對,林大松能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阻攔他們。
浮橋建造在筍江之上,傍晚時分,放眼望去,天邊是火紅的夕陽,地面上是緩緩流淌而過的粼粼江水、一排排低矮的民房與阡陌筆直的農田。
雖然風景美不勝收,但是涼爽的江風一吹過,林大松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怎麼老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呢?
……
月娘面線糊店的幾人吃過了晚飯後,紅姑帶着阿生回家去了。
家裡一空,又恢複了往日的甯靜。
許東山洗完了碗筷出來,蘇月娘還坐在桌邊貪嘴剝龍眼吃。
“我在後山還有一塊地,地裡有顆龍眼樹,等春喜送來的龍眼吃完了,我再帶你去摘。”
蘇月娘今年還沒怎麼吃過龍眼,現下對龍眼還新鮮着,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剛剛讓伯母和阿生帶了一半走,剩的那些三兩天就能吃光……等普渡過後,你帶我去摘吧!”
許東山面色柔和地點了點頭。
剛吃過飯,蘇月娘也吃不了太多龍眼,又吃了兩個,蘇月娘便将龍眼收到了一旁,往後屋去了。
料想蘇月娘是想沐浴,許東山連忙回廚房将方才順手燒的兩大壺水提到了浴房去。
蘇月娘不知許東山在浴房中給自己倒熱水,抱着衣裳便朝着浴房走去。
天色太暗,蘇月娘沒仔細瞧,隻顧大步往前走,一不留神,便在門口撞上了提着水壺往外走的許東山。
許東山身闆硬,蘇月娘這麼一撞,許東山沒半點事,她卻被撞得往後趔趄了幾步,上半身全然失去了平衡,就要往後摔去。
蘇月娘驚呼着,依稀聽見兩聲“哐啷”,許東山便朝她撲了去。
一陣猛烈的天旋地轉過後,預想中的後腦着地并未發生……
蘇月娘心有餘悸地睜開眼,隻見入目的是許東山的脖頸與那上下滾動的喉結,而她的手,牢牢地摁在許東山的前胸……
“許……許大哥……”蘇月娘驚魂未定地喘息着。
被她當成肉墊子的那人不自覺地收緊了護在她後背的胳膊,大手撫在她的後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