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學徒稱好了三斤多一點的地瓜粉分别倒入了兩個盆中,而後局促地站在一旁等許東山教做芋圓。
許東山着手揉起了芋頭絲與地瓜粉,芋頭上帶着一點水分,能夠輕易化開地瓜粉,使地瓜粉變得粘黏。
反複揉制,芋頭絲與地瓜粉被揉在了一齊,抓拌緊實上勁,餘鮮少濕地瓜粉挂在壁上下不來。
“今天的芋圓要和螃蟹一起蒸,我個人做這道菜的時候,習慣把芋圓切成厚圓片放在盤底鋪着,當然,也有人會切成條……”許東山沾滿白色芋頭絲和地瓜粉的雙手捧起一大團,搓成半個小手臂那般大小的圓條,“既然要切圓片,就搓成這樣。”
随後,許東山将芋圓條放入了一旁鋪滿綠蔥的蒸鍋中。
兩盆芋圓正好放滿三個蒸鍋,兩個小學徒疊起蒸鍋,合力将蒸鍋擡入廚房裡去蒸。
小學徒們走了,許東山開始狼狽地搓手了。
地瓜粉黏糊難纏,許東山手泡在清水裡搓了一會兒,水渾了,可手上的地瓜粉卻還沒洗下來。
蘇月娘見狀,找來水瓢,舀水給他沖手。
許東山倒是個愛幹淨的,手面上的搓完,還要摳指甲縫裡的,直到手洗得幹幹淨淨的才讓蘇月娘停止倒水。
……
“月娘頭家?許師傅?你們怎麼在這裡!”
蘇月娘蒸與許東山閑聊着,便聽見有人喚她。
轉過頭,是幹貨行的吳頭家。
“哎呦!剛剛聽人說你的店出了點事,我就過去看了一眼,沒想到門已經關了!你沒事吧?”
“多謝挂念,我沒事……那幾個無賴已經被抓走了!”
吳頭家上下打量着蘇月娘,見蘇月娘除了眼睛有些紅腫以外,其他倒沒什麼大礙,便放了心。
“這是我堂伯家,今年我們幾家親堂一起合辦普渡宴,你也别在後面待着了!我帶你去吃席!”
能去前面跟着熱鬧總比縮在後面繞着許東山轉來轉去舒服。
“許大哥,你好好做這道菜!我等着呢!”蘇月娘囑咐過後,便歡歡喜喜地随着吳頭家去外頭了。
吳頭家帶着蘇月娘四處認識人,還同人家說蘇月娘是他最近認識的一個很會做生意的小友。
吳家多是生意人,聽說蘇月娘一個女孩子自己開了一家面線糊店,都紛紛對她高看了幾分。
——
日落山頭,吳宅的下人們用長杆撐起一盞盞燈籠,挂在了宅院四處,以燈火代天光,昏暗,卻有夜席的氛圍。
蘇月娘在吳頭家的安排下,坐在了吳家幾個姑娘那一桌。
幾個吳姑娘對在外做生意的蘇月娘很是好奇,對着她叽叽喳喳地問了一堆。
氣氛倒還算不錯。
繁瑣的儀式在白日裡已經做完了,夜裡,人們隻需熱鬧地聚在一起吃好喝好便是。
燈籠挂完了,後廚的菜一樣接一樣地端出來。
桌子并不怎大,頭一波就隻先上了五道菜供客人們墊肚子。
不得不說黃阿三這宴席班子的出菜當真是不錯,不僅菜盤樣式别緻,菜的味道、裝飾都是格外出挑的。
蘇月娘在用料豐富的花生醬鹵面裡嘗到了熟悉的味道。
同席的小姑娘都在誇贊鹵面好吃,蘇月娘便趁機與她們道:
“做這鹵面的師傅其實是我店裡的廚子!”
姑娘們聽了,頓時就起了興趣,還說活幾日得了閑,會去月娘面線糊店嘗嘗别的吃食。
雖說店中吃食定價低,真要算起來也就是掙個辛苦錢,但是錢财向來是積少成多的,隻要多一個客人,賺到手的錢就又多一些。
一看自己攬到了五六個客人,蘇月娘胃口大開地多盛了一碗鹵面。
吃過了鹵面之後,不再那麼饑餓的客人們開始邊閑聊,邊吃其他幾盤涼菜熱菜,這也給了後面的廚子們充足的準備時間。
第二批菜即将上桌是,第一批菜已經吃得七七八八了,吳家的下人們上前收拾第一批的空盤剩菜,好讓第二批菜有處可放。
蘇月娘期待地看了半天,沒等到許東山那道芋圓蒸螃蟹。
不過蘇月娘喜愛的炖湯、蒸魚、炸物皆在,她便沒有刻意為芋圓蒸螃蟹留肚子。
第二批菜上完之後,其他的菜便開始保持半刻多鐘一道的出來。
出到第三道,總算是蘇月娘最期待的芋圓蒸螃蟹。
灰色微透的芋圓滿滿當當地鋪在盤子下層,上方堆疊着橘紅色外殼的螃蟹塊,以蔥絲、姜絲、蒜蓉為點綴,再淋上一圈蒸魚豉油,這一道賣相極佳的芋圓蒸螃蟹一上來,便遭到了大家夥的哄搶。
好在這桌的姑娘都較為文雅,蘇月娘毫不費勁地夾了幾大片芋圓和幾塊螃蟹放到了自己碗裡。
比起螃蟹,蘇月娘還是更期待芋圓。
芋圓稍微黏碗,但稍一夾,便能夠很輕易地夾起來,雖說芋圓片色灰,長得不怎麼起眼,但送入口中稍咀嚼,那叫一個芋香濃郁、彈牙筋道,尤其是沾上了些許味道鮮美的蒸魚豉油,那滋味美得當真能将這芋圓單拎出來做一道主菜。
嘗過一片極有嚼勁的芋圓後,蘇月娘用筷子剜出螃蟹身裡的白色蟹肉,蘸了蘸蒜蓉醬油醋汁再送入口,螃蟹肉口感清爽,滋味鮮甜,與芋圓堪稱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