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許東石癱軟無力地朝着地靠在父母懷裡,看着許東山與蘇月娘走出自家家門。
急火攻心,許東石猛咳幾下,忽然一口帶着兩顆牙的血水從他口中噴出。
李金花與許二福見兒子吐血了,着急忙慌地求身邊的客人幫忙去喊郎中。
雖說許東石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畢竟也是一條人命,客人還是一邊唾罵着,一邊外出幫忙請郎中。
剩餘的客人三口兩口喝了面線糊後便結伴買了雞蛋和面線,去隔壁月娘面線糊店小坐一會兒。
……
臨近中午,客人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家裡又隻剩下蘇月娘許東山二人。
沒有什麼需要忙碌的事情,身邊更沒有旁人待着,青天白日的,兩人看到彼此,竟然覺得有些尴尬。
幹坐了許久,許東山搓了搓大腿,輕聲道:“想吃點什麼?”
蘇月娘支着下巴想了好半天,驚覺家裡除了許東山昨日拎回來的兩條芋圓新鮮點外,旁的食材怕是都不能用了。
“你在家把芋圓炒了,我去街上看看能買些什麼!”
“好。”許東山手伸進兩邊衣兜裡摸了摸,摸出了昨天黃阿三給的工錢交給蘇月娘。
兩個人一起生活久了,在買些兩人一起用、一起吃的東西時,倒也沒有像剛一起生活時分得那麼清了。
黃阿三給的工錢實在太多了,蘇月娘的小兜可裝不下那麼多,她解開繩子,取了一把出來,其餘的還給了許東山。
“一點就夠了,剩下的還你!”将錢丢入自己随身攜帶的小荷包後,蘇月娘回廚房挎上菜籃子便出門了。
目送蘇月娘出門,許東山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那兩串錢,他苦惱地撓了撓脖子——
這筆錢他是打算送給蘇月娘當零用花的。
沒想到她沒要,那便隻好再找個機會讓她花出去。
——
因為昨日那倒黴事情的緣故,今日蘇月娘上街,總是有一些認識的厝邊将她攔下來慰問一番。
菜還沒買着,雞蛋和面線就收了半籃子。
總算走到了商販聚集的地方,蘇月娘趕緊挑了幾樣菜與肉将菜籃子填滿,省得回去時厝邊們再給她塞雞蛋面線。
蘇月娘提着那滿滿當當一籃子東西往回走,沒走幾步便碰巧撞見給許東石看傷的郎中背着藥箱走在對面。
雖然知道許東石傷得極重,但蘇月娘還是想知道點細節,于是她快步走上前去将老郎中攔下了。
“老先生,借問一下您剛剛看的那個姓許的後生家怎麼樣了?”
裝滿東西的籃子太重,蘇月娘索性往籃子底下一摸,掏出幾個雞蛋和兩把面線塞到老郎中的藥箱裡頭。
老郎中大概也知道蘇月娘是何許人也,便沒有拒絕蘇月娘的詢問與送禮。
“傷得挺重的!他整個臉腫得跟豬頭一樣!上排牙掉了兩顆,右邊靠下的排骨和左手骨頭都出了點問題……怕是沒個半年都恢複不好!”
“那小子做的事情請我去的人都說了,我方才給他正骨接骨的時候還特地下了狠勁兒,讓他嘗嘗苦頭!”
這老郎中倒也是個嫉惡如仇的人,懸壺濟世是要的,但救人之餘教訓一下惡人也是要的。
蘇月娘被老郎中的快意恩仇給逗笑了,同老郎中再三道謝後,老郎中擺擺手,挎着藥箱走了。
……
因為二福面線糊店也出了事的緣故,今天兩家面線糊店所在那一片冷清得有些過分。
想着方才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蘇月娘便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靠近面線糊店所在的巷口,蘇月娘依稀聽見附近有人吆喝:
“賣土筍凍咯!剛做的土筍凍!冰冰涼涼的土筍凍!”
土筍凍口感跟石花膏似的,加上蒜蓉醬油醋便是一道美味的涼菜,最是适合夏天吃。
蘇月娘頓住了腳步,朝着四周張望,遙見一個賣土筍凍的阿伯挑着擔子搖搖晃晃悠悠哉哉地往下走。
她趕忙提着東西回家,将菜籃子放在竈頭後,便彎身去取碗。
許東山翻了翻菜籃子,瞥見蘇月娘急哄哄地拿着個碗又朝外頭跑去。
他還沒來得及喊住她,她便三步做兩步跑出了家門。
蘇月娘掐得正好,她返回了巷口時,賣土筍凍的阿伯正好走到跟前。
看見蘇月娘對着自己一直招手,阿伯笑呵呵地在蘇月娘跟前放下擔子。
“小姑娘,我這土筍凍可好了,裡面的土筍都挺肥!你要幾個?”
蘇月娘将大碗遞了過去,“幫我裝半碗,我拿回家當涼菜吃。”
“好嘞!”
阿伯掀開蓋在挑筐上的紗布,露出裡頭堆疊了一整籃的小碗土筍凍。
土筍凍,雖名曰土筍卻并非筍制,而是生長在灘塗上的一種長約二、三寸的蠕蟲,因渾身沾滿灘塗稀泥又形似小筍而得名“土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