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沒多會兒,容焱就平靜了。
他看到禾甜把虎崽子當貓崽子逗。
手裡拿着根幹草,在半空中揮來揮去,
那個被叫大黃的虎崽子兩隻後爪直立,前爪在半空裡揮來揮去抓幹草。
一個能把老虎當貓咪養的人,為什麼不能把猞猁當狸花養?
“哈哈!”
看大黃抓了半天都是抓了個空,還着急忙慌得不得了,連影子都顯得很慌亂,禾甜突然覺得很好玩,忍不住笑出聲來。
正在覺得禾甜這個人很割裂的容焱:“……”
不知為什麼,看着這麼一幕,他突然也牽了牽嘴角,扯起一抹淡笑。
笑完,他就愣住了。
打從重生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發自内心的笑。
上次這樣由衷發笑是什麼時候他都記不清了,大概是上輩子?
思及上輩子,他罕見的有些恍惚,哪怕他才重生了三個月不到,上輩子卻像是很遙遠的事情。
隻有臨死前的最後那段時間記憶格外深刻。
立儲前夕,被最信任的身邊人算計,萬箭穿心而死不說,哪怕是死了,還被冠上謀反的罪名,他實在很難忘記。
死都沒那麼讓他難接受。
到現在他都接受不了最信任的人的背叛。
他也想不通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前世臨死前,他想不通,重生歸來的這三個月他也沒弄明白。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是潛伏在他身邊的奸細,十幾年的相處中獲取他的信任,最後再給他緻命一擊。
任誰都不會懷疑打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伴讀。
他雖是二皇子,卻是元後嫡子,中宮一直空懸,朝中隻有他是中宮所出的嫡子,他又自小受父皇看重,出生時還自帶祥瑞,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山野間,他都是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哪怕是父皇最屬意的人選也是他。
卻沒想到立儲前夕,所有人都認定的代表着他的伴讀鄭真愈拿出帶着他親手寫着父皇生辰八字的巫蠱娃娃,還有他的‘親筆’信,夤夜進宮揭發他妄圖弑君謀逆。
父皇震怒非常,當即诏他進宮。
得到口谕進宮的路上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到了禁中,才被親信告攔下告知,他被鄭真愈揭發謀逆,此行兇多吉少,萬萬不可面聖。
他當然要親見父皇辯白,還有鄭真愈,他必須親眼看到他,聽他說,他才信他做出了這種事。
争執間,他的五弟已經帶着父皇的令牌帶人來拿他。
禁衛軍副統領見勢不好,護着他就要出宮,一切就發生在瞬息間,那支箭是怎麼射進他心口的他都沒看清,倒下時,隻聽到一聲:
“聖上有令,抗旨不遵,格殺勿論!”
遮天蔽日的箭雨中,他看到了父皇怒不可遏的臉,還有他身旁被看押着的臉色蒼白,卻神色淡漠地看着他死的鄭真愈。
他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五弟攪到了一起。
重生歸來,他用最快的速度清除掉身邊不可靠的人,但他隻重生到了三個月前,留給他的時間實在太少,他已經竭盡所能改變能改變的事。
卻沒想到還是棋差一着,這一世,不再是污蔑他謀逆,而是直接下毒要他的命,他隻來得及假死逃生。
給他下毒的人,是他更沒想到的人。
京都城,呵。
他現在已經不想深究孰是孰非,滿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踏破河山,血洗京都。
哪怕是逃亡路上,他也隻有這一個念頭。
時間太短,太倉促,他沒能完美脫身,掉落懸崖是個意外,順流飄到這裡也是個意外,現在外面找他怕是已經找瘋了。
意外連着意外,或許是在給他喘息之機。
至少短時間裡,不會有人找到這裡來。
而且這裡還有個好處,多國交界,人員繁雜,要躲也很容易。
當然,他現在的情況,讓他逃,他也動不了,不如先把身體養好,靜觀其變,等他的人找到他……
“喂?”見他臉色突然變得無比難看,眉頭還死死擰着,跟他說話也沒反應,以為他是身體突然不适,出了什麼問題,禾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容焱被迫回神,擡頭就看到她抱着猞猁幼崽,彎着腰臉懸空在她正上方打量他。
這個角度讓容焱有一瞬間不适。
他上輩子死的時候,就被一張臉這樣打量過。
幾乎是下意識,他眼底洩出幾分戾氣。
“你是快死了嗎?”禾甜眉心動了動。
容焱:“……”
連說的話都差不多,上輩子那張臉這麼打量他是說的是——死了嗎?
像是中邪一樣,禾甜想了想,舀了一瓢水,用手指沾了點,灑在他臉上。
杳杳的手賬本裡記錄過,特殊情況下,這是一種急救手段。
冰涼的觸感激得容焱猛地不住眨眼睛。
禾甜:“?”
還挺管用。
見他眼神不再直勾勾的,便把水瓢放到窗棂子上,居高臨下看着他:“好些了?”
容焱擡眼對上她的視線,輕輕眨了眨眼。
禾甜:“我又救了你一次。”
容焱:“?”
禾甜:“等你身體好了,記得掙錢報答我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