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納、被允許。
許之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的心情。
他過了好一會,才遲疑着開口,像是問李斯年、又像是在問自己:“可以嗎?”
“當然。”李斯年勾了勾嘴角,忽然話頭一轉:“你要是想哭一會,我會裝作沒看到的。”
許之被這句話逗得眉間一松,想也不想的接話道:“我才不哭。”
屋内壓抑的氛圍終于在此刻稍稍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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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第二天就沒有再燒了,李斯年讓他在家好好休息,自己則跑出去找兼職。
有些事情不自己做,就不知道困難之處,就好像李斯年之前還問許之“為什麼不去找份家教的工作”。
他一天下來,跑了十幾家培訓機構才知道,沒有一家機構會接受一個未成年高中生的應聘。
李斯年又學着學校周圍張貼的家教小廣告,也自己打印了一些,貼在顯眼處,幾天過去,打電話來的人少,能聊得下去的更少——
“隻是高中生,一小時家教收50元也太貴了?三小時60怎麼樣,行的話半小時後先來免費試上一節看看。”
“你真的是育德學校的年級第一?這個排名的照片有點模糊,有沒有視頻?”
“成績是真實的嗎?現在p圖的太多了,班主任電話提供一下,我得先核實核實。”
“按次結算不好,萬一孩子成績沒提升怎麼辦?月結吧,先壓半個月的課費在我這,如果上了家教課總分提高少于100分,扣百分之五十的薪水,依次遞增,具體可以再商量……”
“接不接受現場做一下去年高考真題,看看多少分?”
李斯年無數次忍住挂斷電話的沖動,憋着火、賠笑臉,耐心的一一解釋。
但盡管如此,四五天下來,還是毫無結果。
倒是一次大課間,錢霆夾着廣告單走過來,戲谑道:“勤工儉學的李大學霸,給我也補補課呗?如今沒了有錢的老爹撐腰,日子很難過喲!”
雖然三岔巷子人多嘴雜、向來很難藏住秘密,但有錢能使鬼推磨,李宇為了自己的聲譽,最終還是封鎖了李斯年和許之同居之類的消息。
外界知道的版本隻是“李家大少爺離家出走,常年不合的李家父子在出租屋大吵一架”。
李斯年沒搭理他,在一衆哄笑聲中走過。
旁邊的方行舟知道他被凍結了銀行卡,四處找兼職不得,心裡也着急:“我幫你在貼吧發個找家教兼職的帖子吧?你在我們學校挺有名的,或許有低年級的學弟學妹需要補課呢。”
一般學校貼吧是不允許發兼職求職帖的,但方行舟畢竟是小吧主,可以行使一下特權。
“謝謝。”李斯年歎了口氣,他這幾天下來才體會到,許之為什麼會做那些髒活累活。
一方面是日結來錢快、糾紛少;另一方面是因為,年級和省的排名在學校裡的确能換來萬人矚目,出了校門卻什麼都不是了。
沒有名校學曆、沒有往期帶教學生成績,根本沒人要這樣的家教老師。
梁芷那邊也幫忙在自己的高中打聽着,李斯年拒絕了孫家娟給的卡,孫家娟無奈之下隻能退而求其次,要管二人的三餐。
“學校食堂再怎麼實惠也是要錢的,斯年啊,有骨氣是好事,但不顧情況的鑽牛角尖就是愚蠢了,現在對你們來說,高考才是最重要的。考上好大學,有個好工作,真正獨立了,才能有底氣。”孫家娟如是說。
李斯年糾結許久,還是點了頭。
如今最急需的一筆錢是房租,眼看三個月就要過了,再續至少又是4500元。
李斯年在梁芷和方行舟的宣傳幫助下,接到了四個低年級學生的補習兼職,一個育德、三個江二中的。
不過李斯年平時下晚自習太晚,補課也隻能周末進行,每人兩小時、每小時50元,滿打滿算一周能有400元的收入。
李斯年為了能多賺點錢,想把四人補習都安排在了周六一天,周日空出來能做點别的,于是問許之平時都去哪裡打零工。
許之卻拒絕:“你周六連續給别人補八個小時的課,周日就休息吧,反正現在這出租屋也不是你一個人住,我應該要出一半房租的。”
李斯年和李宇決裂,許茜又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那種話,許之是不可能再回碧水名城了。
李斯年其實有點暗中開心,但又不能表現出來,隻是順勢跟許之說,幹脆和自己合租這間出租屋好了。
不過就算二人一個月打零工勉強能覆蓋房租,也于事無補,因為年底需要的是一口氣拿三個月的錢出來。
李斯年有些後悔,之前離家出走時,怎麼沒把自己那些限量球鞋帶出來,否則如今挂在網上賣也能賣不少。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瞞着許之,周日再出去找點活計。
李傾諾悄悄來出租屋找李斯年時,正好就是個周末,
在臨街小吃店後廚忙了一下午的李斯年剛收了工,往出租屋走。
夕陽已經傾斜,李斯年拖着長長的影子埋頭往前走,李傾諾頓步看他,一聲“哥哥”卡在喉頭。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哥哥如此疲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