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眼底升起的疏離刺痛了李斯年,他着急的想要解釋:“你沒必要覺得欠了我的人情,我也不用你還……”
“可是我不需要。”許之再次打斷他,“從開始我就說了,不用你幫,這一切最初就是錯的。”
李斯年看着他眼角褪去的紅色和平息表情的臉,忽然有些心慌,他迫近一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許之後退兩步,拉開距離,感覺到背後碰到了堅硬的樹幹,他強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也是這樣冰冷堅硬:“我是同性戀,但你不是,你應該回碧水名城,過你原本正常的生活。”
“那你去哪?”
許之:“和你沒關系。”
李斯年氣得腦子轉慢了半秒,他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道:“許之,替考這件事我瞞着你,是我不對,你生氣,我完全理解,我跟你道歉、怎樣都行。但你說以後和我沒關系,還讓我回碧水名城,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和李宇之間關系是什麼樣,外人不知道,但我以為至少你會懂!”
李斯年眼底的痛楚太明晃晃了,許之有些倉皇的移開眼,不敢再看,他暗自死死咬着舌尖,痛楚卻從心底漫起來。
他現在明明應該安慰剛剛才被人欺辱的李斯年,如果能下一秒就死去那樣不管不顧随心所欲的話,他甚至想要伸手去抱他。
可是偏偏不行,他隻能冷着聲音說這些把人推遠的話。
或許許茜有句話說的沒錯,他就是災星,在誰的命裡出現,誰就要倒黴。
許之轉身想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但話沒說完,李斯年突然大跨兩步,堵住了許之的去路,他手撐在樹幹上,将許之困在自己與樹之間,強迫許之看向自己。
李斯年目光灼灼:“我做的那些事,你覺得是我閑得無聊也好、愛心泛濫也罷,我從來沒想要什麼回報,我現在隻想問一句,你從頭到尾、難道就一點都沒念着我的好?”
許之在這樣的注視中掐緊了拳頭,手心傳來刺痛,他感到自己的耳膜幾乎都要被一陣陣伴随心跳的血湧給沖破。
他強行按捺着耳鳴,用盡所有力氣,隻為了保持聲音平靜:“我是感謝你的,但我承擔不起,以後考上大學,有錢了,我給你買點什麼做答謝……”
他其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隻知道話說完,李斯年忽然自嘲的輕笑了一聲,然後松開手,方才二人之間囚起的那一團溫暖空氣,霎那間就被夜風吹得毫無蹤影。
許之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空。
“行,要買禮物感謝我,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李斯年原地踱了幾步,“我最後問一遍,你這些話是認真的,不是鬧脾氣?”
許之默了幾秒:“是。”
“那我就等着你的禮物,你記得,一定要夠昂貴,若配不上我做的這些事,我是不會收的!”
李斯年憤憤說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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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二中距離三岔巷子有些距離,李斯年心裡有氣、腳步也快,愣是在冬天的夜裡走出了一身汗。
他回到出租屋後,将無框眼鏡洩憤的往垃圾桶裡一丢,實在是覺得自己一顆真心喂了狗。
還好沒告白,許之這麼急着和他撇清關系,看來也是打心底裡厭惡他的,若是說出口,反而被笑話——
李斯年進衛生間洗澡之前,是這樣想的。
洗完澡之後,躺在床上打了幾把遊戲,其實根本心不在焉準心亂瞄,都是草草失敗收場。
眼看時間已經接近淩晨,李斯年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空曠無人的被褥,氣還是在,但又後知後覺自己氣得好像有點沒由來,許之是不是會覺得莫名其妙?
畢竟人家也沒許諾過自己什麼,二人說好聽點是朋友、說難聽點就是同學,沒名沒分,就算不合租了、各奔東西,也很正常。
李斯年又被自己這“沒名沒分”四個字氣到了,暗戀難道就是這麼卑微的嗎?!
自己好歹哼哧哼哧做了那麼多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隻是朋友,也該心懷感謝吧——
但人家感謝了啊,還說要送禮物呢。
李斯年想了好半天,除了仍然氣鼓鼓,也沒有任何結果。
其實他最不理解的,就是許之今天為什麼反應這麼劇烈?
自己騙人在先是不對,但也不至于絕交的程度吧!
李斯年不喜歡冷戰,有話就要說開,更何況許之對他而言和别人不同,他做不到說放下不再想,就真能灑脫做到。
眼看已經到後半夜,許之還是沒回,他終于還是打了通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連續打了好幾通,都是這個結果。
李斯年打開微信,打出幾個字:這麼晚了還不回來睡覺?
又覺得這話好像是獨居怨婦說的,有點奇怪,于是删掉了,前前後後措辭了好幾句,都覺得不太滿意,最後發了句:門反鎖了,鑰匙轉兩圈。
然後将手機賭氣似的丢得遠遠,被子往頭上一罩,扭頭睡去。
次日醒來,李斯年發現旁邊被褥整整齊齊沒動過。
再拿起手機一看,幾條微信消息都是來自李糯糯的,李斯年簡單回複了,去看許之的對話框,還停在自己昨晚的那句話上。
看來他是整夜未歸了,還連句話都不給。
李斯年帶着殘留的憤怒去上學,走在路上,先是想着等下見到許之,要質問他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消息不回電話也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