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誰誰到，紀明海就是這時候來的，一進屋就看到兩隻眼睛哭成桃胡的餘歡，以為她是擔心老人家的病情，遂安慰道：“我把片子寄到了首都醫院，托那邊的醫生朋友看了，手術雖然有難度，但我市腫瘤醫院的醫療團隊在這方面已經很成熟了，不會有太大風險，再說，大夫在術前就是會找家屬談一些手術中會發生的危險，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但那些隻是他們的工作，是必須要告知你的，但不是一定會發生的，都是小概率事件。”

餘歡點點頭，眼睛腫的睜開都有點困難，她找東西冰，沒找到，就用自己的手背敷在上面。

紀明海是來送湯的，他家阿姨煲的牛肉湯是一絕，他裝在不鏽鋼保溫桶裡，帶了一點過來，他很仔細，香菜末怕老了，都是用小袋子單裝的。

他問餘歡要不要趁熱喝一點，餘歡沒有胃口，打開聞了聞，扯出個笑容，說了聲“好鮮”，卻一口沒動，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她是該找時間和紀明海好好談談了，自從她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他好像一下子變得很閑，差不多隻要來醫院，總能碰見他，這回都不用奶奶把他當做孫女婿了，有一次連一個小護士都跑過來問她，上次她男朋友來繳費的單子沒有簽字，需要補一個，她可不可以代簽，餘歡想了半天，通過小護士的描述，才弄清楚，她“男朋友”指的是紀明海。

護理的阿姨回來了，他們也該各自忙工作去了，告别了奶奶，紀明海沒有馬上離開，也沒有像每次一樣執意送她去上班，而是邀她一路走到了樓下的小花園。

“你不要怪我多管閑事，你們家的情況，我很清楚，這樣做對你更有利，即使你再不願意面對，但不能否認，這樣做将來會為你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紀明海和她一起在休息的長椅上坐下，說。

“我知道，奶奶讓我謝謝你。”餘歡松散的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太陽曬在身上，人容易變得迷迷糊糊的。

“那你呢？”紀明海突然問了個正常人都不會那樣問的問題。

“我？”餘歡不知道怎麼答了，主要因為不知道他這樣問的深意，“我當然也很感謝你。”她說。

“餘歡，我是問，你清楚自己的處境嗎？”紀明海忽然就嚴肅起來了，他穿着煙灰色襯衫，襯得整個人看上去很蕭瑟，他就那樣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問：“餘歡，你就不怕粉身碎骨嗎？”

他這樣一說，餘歡的臉色當即就變了，她以為他知道了什麼，關于在重生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關于徐家人，關于徐謙修。

可他接下來卻說了一件讓她更吃驚但一想卻又覺得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說徐家二老把老人家的手術費都交好了，後期的治療費用也存了不少，按照既定的治療方案，足夠用到出院了。他問她：“以後，你還去重生嗎？終于不用再去了吧。”

餘歡雖然松了一口氣，臉色卻漸漸冷了下來，凝重的像一尊雕塑。“去，我還沒有正式的工作，這是我的生活來源，學習吃飯都不用錢的嗎？我為什麼不去。”她有點劍拔弩張。

聽她這麼說，紀明海也發覺剛才的話說重了，這才軟下口氣來：“我隻是想提醒你，徐家财大勢大，要想幫助一個老傭人家的孩子，用得着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嗎？花錢就能解決你一切的難題。他們動動手指頭，就能給你體面的工作，出國深造的機會，車子，房子，花不完的錢，犯得着接到自己家裡，擱在自己身邊養着？餘歡，你不要将來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我一窮二白的，有什麼可利用的。”

紀明海無聲的歎了口氣，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但他還是說了，他無法忍受她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