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蘆葦蕩蕩,前往臨州多行水路。
姜甯病恹恹地倚靠在軟枕上,她揉了揉眉心,壓抑着眩暈之感。
船一蕩一蕩,随着江水順流而下。
姜甯從未乘船出過遠門,船遇浪起伏,加之船中房間逼仄,她有些暈船。
姜甯将腰間的香球解下,按動機關,香球中的香珠彈了出來,清涼而提神的味道傳來。
姜甯閉幕眼神,感覺眩暈之感減輕了些許。
已經過了四五日,不知父親是否有察覺。
如今汝南侯府的處境,父親侯夫人急迫的想将她送給謝成昀,估計阿娘那處,隐瞞不了太久。
姜甯心中暗暗祈求,快些抵達臨州。
若是到了臨州,徐家在此地界相熟,即使父親等侯府的人趕來,或将姻親之事搬出,汝南侯想要她與謝成昀綁在一起,或許也會再思量幾分。
姜甯越想越不安。隐隐的,她似乎能聽到岸上的馬蹄上。
姜甯心中一顫,她轉頭向外張望,隻見得水流潺潺,兩岸碧柳輕拂。
姜甯松了一口氣,或許是太緊張了,她閉上眼睛,撐着額角休息。
一個不留神,姜甯手中的香球脫手,滾落到她的腳下。姜甯被吓了一跳,她俯下身去香球,重新放在手中,仔細瞧着,她忽然變了臉色。
香球正中央有一朵虞美人,輕輕撥動,虞美人便随之飄搖,精巧而别緻。
姜甯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花瓣邊緣,忽然覺得胸口發緊。
是曾經謝成昀送她的那一隻。
“阿甯,此物贈你。”
姜甯腦海中響起謝成昀的聲音,當時謝成昀的聲音比平日低了幾分,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素來冷峻的他竟顯出幾分局促,修長的手指緊緊攥着一個錦盒。見她走近,謝成昀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薄紅,漆黑的眸子四處亂瞟,不敢看她。
逆着光,姜甯看到謝成昀的額角滲出來點點細汗。
姜甯訝然打開,卻見是一隻香球。
姜甯撥動了一下虞美人,花瓣便顫巍巍地晃動起來,她仰頭望他:“此物精巧,怕是不易得。”
謝成昀聞言微愣,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卻依舊不敢與她對視:“沒有,正巧遇上罷了。”
姜甯打量着他抿唇的動作。
嗯?
姜甯覺得,好像謝成昀隻在特定的時候抿唇。
是什麼時候呢?
模糊的場景一閃而過,姜甯有些想不起來。
未等姜甯回過神,謝成昀已近在咫尺,已經攬住了她的腰。腰間蹀躞帶的玉扣輕輕擦過她的衣袖。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香球系在她的腰上。
“阿甯,喜歡便好。”
姜甯感覺到一陣喃喃聲鑽入自己的耳中,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後來,姜甯記得,石原他們打趣時說漏了嘴,謝成昀是尋了好久,方才得到這枚香球。
姜甯這兩年間一直将它收起來,此次外出匆忙,或許是阿箬将這香球收進了行李中。
虞美人的花瓣輕動,姜甯突然覺得這香球捧在手中有些燙。
她在行禮中翻了翻,将一隻帶鎖的匣子翻了出來。
姜甯将匣子放在腿上,打開銅鎖,匣中無其他物件,隻有謝成昀前兩日寫給她的信靜靜地躺在底部。
姜甯感覺眼睛一陣酸澀,視線有幾分模糊,她拼命地仰頭。
罷了。
沉寂片刻後,姜甯輕輕将虞美人香球放在匣子中。
“啪嗒”鎖頭合上,姜甯将它收了起來。
“咚咚”一陣敲門聲輕輕響起,似乎怕驚擾了屋内人似的,隻輕輕叩了兩下便停了下來。
“姜四姑娘,你可否好些了?”
門外傳來徐元青溫潤的嗓音,帶着幾分關切。姜甯原本正出神,聞聲微微一愣,随即理了理微皺的衣袖,起身去開門。
輕啟房門,隻見徐元青立于廊下,身後跟着兩名侍女,手中各自捧着一隻小碟,上面盛着幾顆洗得水靈靈的青杏。
徐元青今日穿了一襲素色便服,衣襟袖口處繡着祥雲,襯得整個人清雅如竹。
隻是因連日趕路,徐元青身子也脆弱,顯得他臉色略顯疲憊,眼下隐約可見淡淡的青影,唇色也淡了幾分。